“娘子要烧点什么?”麦黄声音可高兴了,每回二爷回来,娘子都会做得很丰盛,也不知怎的,明明她也向娘子学了烧菜,可偏就烧不出娘子的味道。
雕玉凿玉需要力气,禾衣手腕极有力气,拎起菜刀便斩了条备好的排骨,又吩咐麦黄去把木桶里今早上买的养着的鲈鱼杀了。
药膳炖的是老母鸡参汤,再做一道红烧排骨,一道清蒸鲈鱼,还取了腊肉切成片炒了笋干,又做了道醋溜白菜。
禾衣做完后,除了药膳汤外,其余给自己和麦黄都留了一些,便和她一起端去堂屋那儿。
堂屋那儿,李齐光正与赵霁云说这些年的经历见闻,他面容苍白瘦削,裹着厚厚的棉袄也不显臃肿,生得很是清秀,只没有血色的唇瓣透着一股虚弱,虽性子爽朗爱笑,但一口气说得多了总要喘上两口气歇一歇,但他天性爱笑乐观,眼底总是笑盈盈的。
陶禾衣忍不住看他,李齐光余光注意到了,便停下与赵霁云说话,偏头看着她笑,“辛苦禾娘了。”她抿唇浅浅一笑,恬淡娴静,耳朵尖染上一抹红色。
“多谢嫂夫人招待。”旁边这时传过来一道同样温润含笑的声音,陶禾衣也不好意思总看着自家夫君,便抿着笑客气地朝赵霁云看了一眼,这回她看清了他的脸。
怪不得麦黄会惊呼,赵霁云确实生得俊美,眉眼深刻,本是锐利模样,可偏他生了一双桃花目,笑时眼睛一弯,整个人便柔和下来,肤白眉黑,温润如玉,斯斯文文的。
陶禾衣想,夫君性子和善,他的朋友果然也是温柔的人,她客客气气说:“不过几个家常小菜,盼赵公子用得惯。”
赵霁云望着她,桃花眼弯弯的,笑着说:“我不挑食,干粮都能吃得香,更别提这般丰盛的饭食。”
这么些话不过是客气话,禾衣只笑着,不再多说什么,便退下和麦黄去了灶房,那里不用点炭,这会儿灶膛里的余温散出来就暖和得很,而堂屋那儿还有书童方书在李齐光身边伺候,不用多操心了。
李家不算太富贵的人家,只是读书人家清贵,公爹李奎明是进士出身,不爱官场爱育人,做了几年官便回了徐州城里开了书院,他总扶助贫困学子,不收他们的束脩,所以家里用度并不铺张。
陶禾衣坐下动了筷子后,麦黄才高高兴兴拿起筷子吃饭,禾衣是把麦黄当妹妹的,可无奈她一定要做她丫鬟帮她干活,她嫁来李家也要以丫鬟名义跟来。
“娘子你说那赵公子是做什么的啊?瞧着气势不是寻常人家,富贵得很呢!”麦黄小声说道,眼里满是好奇。
陶禾衣却不好奇,往她嘴里塞了一块排骨,笑着说:“你管他是做什么,肉还堵不住你的嘴呢。”
她想着刚才见到的年青男子,应当不是寻常出身,她虽见识也不算多,可来玉器铺子买玉器的人也见过不少,这般气韵的男子非富即贵,是能买得起上好玉器的人。
李齐光因着身体病弱的关系,家中来客人也不会招待得太晚,用过饭一般再畅谈个最多半个时辰左右便结束了。
可今日陶禾衣用过饭在屋里描画了一会儿玉器图稿都不见他送客,难免担心他的身体,忍不住放下笔,想了想,叫麦黄去将灶房里温着的药茶取来,再去屋里点好炭盆,并备好泡脚水,麦黄应声,将药茶取来后,她接过探了探温度,便端着往堂屋走去。
到了那儿,便见李齐光眉目间已是染上疲惫,脸色也更苍白了些,只是说话的语气听着还是兴致勃勃,显然与赵霁云相谈甚欢不舍分别。
“夫君。”陶禾衣轻轻唤了一声。
堂屋里坐着的两个男人同时抬头朝她看来。
禾衣自然忽视另一道视线,知道自己忽然过来必是会引人注目,她朝着李齐光走过去,将手里的药茶递过去,也不多说什么。
两年夫妻,李齐光自是知晓禾衣的意思,她这是嫌他劳累了,催他快些休息呢,他端过茶盏,捏了捏她的手指,露出讨好一笑,虽无言,默契亲昵却在不言中。
旁边的赵霁云似乎是才反应过来时间晚了,忙起身作了一揖,带着歉意道:“与李兄再遇实是欢喜,又交谈甚欢,倒是忘记李兄身子骨弱,今日叨扰了,还望嫂夫人见谅。”
他的声音清润,在渐暗的天色下,静寂的堂屋里,显出几分低沉来。
李齐光便又捏了捏禾衣手指,仿佛在求她莫要生气。
对方都这般特地向她致歉了,禾衣哪好意思再说什么,她清婉的脸上露出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视线今日第三次落在赵霁云身上,恰见他抬起头来。
短暂的视线相触,她看到的还是那双桃花目,只此时那眼睛不是弯弯的满含笑意,而是漆黑的盛满歉意,斯文温和。
只是夜色降临,堂屋的烛火有些暗了,他深刻俊美的脸在火光下气也昏昏暗暗的,眨眼间,禾衣又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了。
但不过是一位夫君的友人,禾衣并不多在意,她没好意思多说什么,只垂着眉眼福了一礼还礼。
赵霁云站直身子后,又与李齐光道别,视线滑过陶禾衣,浅浅笑着,低着声说:“改日与李兄再聚。”
第3章 赵霁云又回头看了一眼
李齐光身子病弱,熬着坐在堂屋里与赵霁云相谈不过是因着发现对方与自己脾气极相投,他这会儿没甚力气送客了,便偏头对陶禾衣道:“禾娘,你替我送送云弟。”
小户人家虽没什么讲究,但陶禾衣也是头一回天黑了送客,不过她点了点头,注意力只在自己丈夫身上,声音清亮温婉:“你坐会儿,等我回来一起回屋。”
李齐光满目温情地看着妻子:“好。”
陶禾衣这才看向赵霁云。
今日的第四次。
她发现赵霁云也在看她,见她看过来又客气地作了一揖,“不劳烦嫂夫人了,我认得路。”后一句像是玩笑话,带着笑意。
李齐光爽朗一笑,道:“云弟,还请你让我这个主人家全了礼数,否则多年诗书岂不是读到了狗肚子里?”这后一句也学着赵霁云说了玩笑话。
赵霁云笑了出来,笑声清和。
陶禾衣也笑了,嘴角抿出梨涡来,偏头又看一眼自己丈夫,满眼的温柔与爱意在昏黄灯光里含蓄又遮掩不住。
气氛松快,陶禾衣提了一盏灯,这便送同样笑着的赵霁云出去。
从堂屋到门口要经过院子,院子不大,走得快眨眼之间就到门口了,何况地上的雪已经被麦黄勤快地清扫过。但赵霁云走得很慢,禾衣只好随客走得很慢。
“嫂夫人与李兄的感情真好。”静寂的夜幕下,赵霁云忽然轻叹一声,语气里掺杂着丝丝羡慕。
陶禾衣听了,白润的脸上染上些红,垂下眼抿着唇笑了,提起这个,她心中是欢喜的,便婉声应了句:“夫君待我好。”
赵霁云点头:“李兄虽身子文弱,但性子很是疏朗豁达。”
提到李齐光,陶禾衣的话显然多了一些,“夫君常言人生得意须尽欢,莫负光阴。”
她是低着头说话的,月光下露出一截粉白的雪颈,赵霁云身形高大,站在身侧稍稍一低头就能瞧见,他的目光似无意间一点,便转开了,他温温笑着说:“确实。”
说话间已经到了门口。
赵霁云走到门外,陶禾衣站在门内,送到这里便是足矣,赵霁云又转身朝禾衣做了一揖,“多谢嫂夫人今日款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