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性子的人,同样也是倔强刚烈的,一般的强夺手段逼迫不了她屈服,甚至得到的许是一具心如死灰的躯壳甚至是尸体。
而如今这般,给这女郎他日后会放过他的错觉,如此吊着她,她便能凭着性子里的柔韧“好好”地与他过着。
看来,赵霁云花费了心思了解透彻了她的性子,才如此这般做。
侯夫人低头抿了口酒,梅子酒是她自己酿的,凭她酿酒的技艺,女子喝多了也不会醉,却又能解馋的醇香香甜,可这一口酒入喉,她却尝到了一些苦涩。
这一瞬间,她想起了赵允棠,第一次遇到这个男人时,她十六,而他已经二十七,长子已经十岁。
那男人生了一张温和的脸,行的却全是霸道张狂之事,手段更是狠绝直接,用强硬手段直接逼迫了她的未婚夫与她退婚,再是让人来提亲,提亲前一天,他夜探她闺房,以赵家军权威逼利诱,迫得她没有选择,更知道他狂烈不惧皇权的性子,不敢真的惹恼了他,怕他会造反,怕他会做出更加可怕的事情,只好忍着委屈同意了这婚事。
前后不过半个月,她的未婚夫便成了赵允棠,多年来,她也深知自己便是套在赵允棠脖子里的那根绳,这是临出嫁前,父王将她带进书房里叹息着说的。
可现在这一向强悍的人竟然重伤下落不明了。
自那一日赵霁云与她说过此事后,她就再没在心里想过赵允棠,依旧做自己的事,可这一瞬间,她竟然又想起了他,心底也生出些茫然来。
她爱赵允棠吗?
怎么可能呢?
“夫人?”禾衣见侯夫人许久没说话,只垂眸捧着杯子饮酒,忍不住轻声喊了她一声。
侯夫人回过神来,抬起头再次看向禾衣。
若说赵霁云与赵允棠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一个是多了几分耐心的巧取豪夺,一个是霸道强势的强取豪夺,本质却无甚不同,为的不过是将自己看中的圈在自己的领地里。
但陶禾衣可不是她萧静婉,她是郡主,而她只是普通女郎。
赵允棠不敢随意对她,但赵霁云却不一定了。
侯夫人清冷的目光落在禾衣身上,赵霁云像极了赵允棠,不论是那双眼,还是骨子里的性子,霸道强势,陶禾衣怕是永远不懂这样性子的男人是绝不会允许自己碰过的女郎再被旁人碰的,这不是京里那些小打小闹的男女之间玩的游戏。
直接告诉陶禾衣她经历的一切不过是一个世族郎君使尽心机手段的掠夺?告诉她诸多苦难都是他一手造成再以救世主的形象出现引得她感激?
太残忍了。
她几乎可以猜到以这般女郎的性子会选择怎么样惨烈的方式与赵霁云决裂。
侯夫人又低头抿了口酒,再抬头时,那张如仙子般清冷的脸上露出稍显柔和的神色,“你便直接告诉我,你可想离开我儿?”
禾衣的心跳一下快了起来,她没有立即开口,只低着头抓紧了手里那只酒杯。
侯夫人也没有催她,悠闲地看向四周的春景,又抿了口酒。
禾衣想开口说离开,可她却有诸多顾虑,更张不开口让侯夫人保证赵霁云不会去寻爹娘弟弟和李齐光的麻烦,且不说这有些厚颜,就说侯夫人又如何保证?母子之间没有隔夜仇,赵霁云若是面上和侯夫人答应保证了,暗下里却找她家人的麻烦,她又该怎么办?
而且,她与赵霁云,本就是她自愿答应的交易,如今灵药拿到手,想走就走,这般没有契约精神,连她自己都不齿。
可是……赵霁云要和公主成亲了,这一切又不一样了。
禾衣缓缓抬头看向侯夫人,轻声:“我想。”
虽心中想了诸多,但张口时,除了这两个字外,她没有多说别的任何一个字。
侯夫人重新转回头看向禾衣,瞧着依旧恣意淡然,她点了点头,“他这几日会有些忙,若是上京无乱事,我会抽一日送你离开,但徐州你短期内回不去。”说到这,她忽然笑了笑,“不必担心你家人或是你前夫,他应该很长一段时间里分不出心神搞这些,待时间久了,或许就对你失去了兴致。”
这话说得依然直白到让人难堪,但禾衣听了却安心。
知子莫若母,侯夫人这般说应该是确定赵霁云时间久了就会将她丢开手去,她放下酒杯,低头轻声道:“多谢夫人。”
可禾衣没有注意到侯夫人说完最后一句话后怔了一下。
在这一刻,侯夫人想起了赵允棠,二十余年了,那霸道狂烈的男人却依旧如从前那般。
他们是父子……
侯夫人在这一刻也不确定了,她又抿了口酒,低声:“等着吧,我会送你离开。”
第133章 “爱人不是这样爱的。”
赵霁云自是不知道自己母亲不仅不打算帮他稳住禾衣,甚至还打算将她送走,他离开侯府时,心头就有些古怪的直觉,忍不住嘱咐了暗卫守好禾衣,才是离开。
这一日,朝堂出了大事。
西戎与北狄勾结向大魏开战的消息正式传入上京,与此同时,边关戍卫的赵家军折损严重,定远侯赵允棠重伤下落不明的消息也再瞒不住。
上京维持了许久的平静之下,暗涌顿起。
先是几位老臣忽然称病罢朝,再是朝堂上为议和还是派兵争执不休,双方各执一词,自然是各有各的道理,中书令作为百官之首虽掌控朝堂多时,但此时谁也不偏帮,做出让本在徐州驻地的徐家军去边关支援的决定,至于之后究竟是议和还是派兵便看赵家军是否能将敌军彻底驱逐了去再做决定。
赵霁云如今作为准驸马临时回京备婚,加上老皇帝重病不醒,他没有回龙鳞卫任职,便有人提出由赵霁云携令回徐州城带兵往边关去。
提出此事的人,名林怀阳,是兵部尚书,与定远侯私下里交情甚好,为人最是正直端方,平日不参与任何一方争斗,所以他提出此事,朝中有不少人附和,且合情合理,中书令无法否决。
只赵霁云与公主婚事近在眼前,此事还要与贵妃商议,当下就命内监前去询问贵妃的意思。
杜贵妃的意思很快传来,她要即刻将琼华公主与赵霁云的婚事办了,一切婚仪从简,三日内办完便让赵霁云去徐州城。
如此,四皇子一系想要吞并赵家的意图毫不遮掩,尤其在如今定远侯这头猛虎下落不明时,而赵家已经上了四皇子的船这一事也仿佛成了定局。
二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身后各有人,朝堂之中各系又是一番争斗。
侯夫人午后便被杜贵妃召进了宫里,禾衣那时已经用过饭,在一处小院里躺下午憩了。
这一处小院离侯夫人的院子并不远,她听到了些动静,却没有多问铜书,毕竟那也不是她该问的,她只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侯夫人酿的那梅子酒入口醇香甜美,她不知不觉就多饮了几杯,没想到后劲上来,还是让她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