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霁云,你是疯子,你不可理喻!”她向来不会骂人,好半天只说出这一句。
差点,她差点真的对他生出了依赖来,差点就要沉沦在这样依赖的情绪里,可他立即让她清醒过来,他这样霸道、不择手段,怎么让女郎放心了去依赖?
她陶禾衣又凭什么去依赖,他向来是凭他自己的心意对她肆意妄为。
她也承认他这般没有错,谁让她是主动接受了那灵药的交易呢!
禾衣的脸上湿漉漉的,眼睛通红,脸上毫无血色,赵霁云被她这样愤怒又恍然的目光一看,心头生出酸胀,他自知理亏,凑过去拉住她的手,柔声:“是,我是疯子。”
他赵霁云从小到大只有他父亲打过他巴掌,禾衣是第二个,他本该发怒将人甩开从此丢开手去,没有世族郎君忍受得了被人打脸的耻辱!
但赵霁云却捉着禾衣的手往自己另外一边脸去,笑了声,哑声道:“这边要不要也再打一下?”
禾衣胸口剧烈起伏,声音哽咽:“你以为我不敢吗?”
赵霁云直勾勾看着她,慢吞吞说:“你怎么不敢了,你当然敢,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下作的人,你心里只会心疼李齐光, 对我,不是老拳就是巴掌。”
禾衣受不了他此时还在提李齐光,泪模糊了眼睛,“你我之事,别提李齐光!”
你我之事……赵霁云舌尖磨了磨这几个字,他此时气疯了,世族郎君的骄傲总是轻易被陶禾衣碾碎,他笑着说:“你我之事为什么不能提李齐光,难道你不是因为李齐光才上我的榻吗?”
这话一说出来,赵霁云看到禾衣眼底摇摇欲坠的破碎,心里一紧,又一瞬间后悔了刚才的话。
“啪!”禾衣再忍不住,那只被赵霁云捉住的手没力气,她扬起另一只手再次朝着他左脸打下去,巴掌印覆盖住原先的巴掌印,那脸瞬间肿了起来。
赵霁云彻底被打懵了,禾衣吸着气,转过脸也笑了,只是神色却有几分莫名的颓然,她轻声说:“你说的对。”
禾衣不想去想打了赵霁云两巴掌有什么后果,她的掌心此刻都在发麻,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心中火气也消下去一些,她再次说道:“你说得对,我又有什么身份指责你呢。”
她的声音很轻,像即将溃散的风,赵霁云都要捕捉不住,他呼吸急促了几分,抿了唇没再继续说话。
以他的高傲,此时再开口,必没有什么好话,索性先静一静。
可是他看着陶禾衣,她睁着眼睛,泪珠一颗颗往下掉,落在他手背上,滚烫无比,他的心像是被撕扯着般难受,他深呼吸一口气,又靠了过去,放软了声音,“你打也打了,还哭做什么,难道不该是我哭吗?”
禾衣听他这样一说,也不知怎么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一些,她不愿搭理赵霁云,也根本不会吵架,如此两巴掌发泄了一通,便像是泄了气,再没多余的力气与他争辩什么,只心肠又硬了硬,告诉自己,与赵霁云这一场便是露水姻缘,待他腻了自离去。
赵霁云见她这般,又凑过去蹭了蹭她脸颊,那上面的湿意瞬间也蹭到了他脸上,他去吻她脸上的泪。
禾衣想从他腿上下来,赵霁云自是不让,两人僵持了几息,禾衣便索性不动了。
马车里也归于寂静。
外边坐着的青川与铜书大气都不敢出,对视一眼,两人都听到了方才马车里的几声争吵,以及那巴掌声。
铜书满脸惶恐忧郁,想着陶娘子被五爷打巴掌了,定是因为她没护好陶娘子让陶娘子差点被不知哪里来的人折辱了的原因。
青川则是在想,刚才定是陶娘子打了五爷了,也不知是不是陶娘子发现了和李齐光说话的女郎是五爷使了计叫过去的了。只是他又想,五爷那般人物,竟是能让陶娘子打巴掌,还是两下!
马车在赵宅门前停了下来,禾衣立即就要起身下去,赵霁云却将她压在腿上,他看着禾衣文静温婉的脸上此刻一片冷色,再不见半点柔和,心里被紧紧抓着,终于低着头把脸埋进她脖颈里,轻声说:“对不起。”
这话对赵霁云来说极难说出口,他从不曾对人说过这三个字,年幼时犯了事左不过就是被打一顿,认错是不会认的。
但陶禾衣打也打了,依然冷着脸色,他不想看到她冷冰冰的样子,深呼吸几口气,便想到了这三个字。
这三个字说出口了,倒也没这么难了,赵霁云见禾衣没反应,便轻柔了声音再说了一次:“对不起,假山石那儿我不该吓你。”
禾衣听了他这话,却是再憋不住,眼睛里又涌出泪,赵霁云忙伸手去擦,低声说:“别哭,是我做得过分了些,别哭。”
“你是赵家五郎,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什么话都是张口即来。”禾衣颤着声音说,“侮辱我,或是道歉。”
她知道自己或许该顺着赵霁云主动递出的台阶下,然后再继续粉饰太平,安宁地在赵宅继续住到赵霁云腻了她。
可她忍不住。
第109章 “我不觉得这有何情趣可言!”
禾衣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忍不住。
分明她是一个极能忍的人,小时忍着不去玩而是坐在板凳上学雕琢玉石,嫁了人能面对周春兰的为难与难听话依旧面不改色甚至笑盈盈的应对。
她分明早就知道赵霁云出身世族,不是她这等小民可比,否则也不会能拿的出救命良药,分明知道他这样身份地位的人本就是随心所欲的,可以不顾及旁人感想去做事。
可现在为什么就是忍不住呢?
禾衣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控制不住嘴,便就这么说了出来。
赵霁云无法否认在假山石那儿做的事,他是故意吓禾衣,想要逼她说出那句“我是赵霁云的人”,想要去看她心里他的位置。
既认了错,便任由她发泄,只把脸伏在她肩膀,小声说了句:“没有想侮辱你,不过是一些情趣。”
这话说完,她便感觉禾衣身体又僵住了,只听她带着哭腔道:“我不觉得这有何情趣可言!”
赵霁云搂着她又是亲她脸,擦她眼泪,“好,不是情趣,是我的错,对不起。”他温柔低语,“先回家好不好?”
禾衣又被家这个字眼戳到了,赵宅又怎么可能是她陶禾衣的家?
只是她自觉赵霁云这般郎君根本不能感同身受,无法理解她说的那些, 忽然也不想与他多说下去,不过是驴头不对马嘴,对牛弹琴,又何必在门前让仆从看笑话呢?
禾衣心里又不断让自己想起赵霁云对陶家的帮助,爹和弟弟也是因赵家军才安然回家。
她任由他将自己脸上的泪水擦干净,然后便要起身,赵霁云稍稍用了点力,抬起她的下巴去看她的脸,禾衣便抬眼去看他,红肿的眼睛看起来已经平静了。
不知怎么的,赵霁云看到她眼底那死水一般的平静,又生出不适来,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只温柔在她脸颊亲了口,算作示弱。
马车门被推开,等在外面的青川与铜书一下看过去,又非常迅速地齐齐低下了头。
青川心中道,果真如此,五爷左脸上巴掌印真是红肿清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