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肃见六郎一脸做错事的心虚,皱了皱眉头,先吩咐僮儿说:“你给那个丫鬟送点能祛疤的伤药。”
“是。”僮儿心里暗暗疑惑,什么时候郎君关心这种小事了还特地指出去疤痕的伤药
“我问你,前几天长康公主的花宴上,你是不是大出风头,还让圣上夸奖你了”梁肃没注意僮儿的小心思,他有重要的事和梁六郎说。
“二哥,你也知道这件事了”六郎一听这事,不免有些洋洋自得,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以梁家郎君的身份参加这么重要的花宴。宴席上长康公主出题,让在场郎君和姑娘们写诗,别人都在埋头苦思的时候,他却七步成诗,原本只想引起长康公主的注意而已,却没想到圣上也在,还夸了自己,真是意外之喜
“听说大哥当时并没有把诗做出来”梁肃问,“一直给他捉刀的僮儿,那时正好被人关在更衣处里出不来。”
“我不知道”六郎心虚的说,但在梁肃幽深的黑眸注视下,他低下头,悄声说,“我也是为了大哥好,那次之后大哥就被父亲关在书房里,读了好多天书呢连先生都夸大哥学问长进了些”六郎一开始说的还有些心虚,后来越说越理直气壮。
“自作聪明”梁肃见他洋洋自得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开口训斥,“别以为自己多读了几本书,就是天下第一,在场这么多人都不出风头,就你冲上去摆显”
六郎被梁肃一骂,涨红了脸说:“什么叫自作聪明别人不出风头,那是因为他们没才华我有才华,为什么不能告诉别人这算什么摆显”
梁肃道:“有才华是用在这里的吗你当真别人夸你才比子建,你就真是曹子建了他们是把你当伎人看,看你怎么耍把戏我怎么跟你说的,在家怎么闹都行,到了外面,兄弟就是兄弟你倒好,踩着大哥上位,把我说的话,都当成耳旁风了你知不知道”
六郎被梁肃骂得眼眶都红了,“是,我知道,他是嫡,我是庶,我一辈子都比不过他但凭什么他蠢了,就要逼得我们跟他一样蠢我也不稀罕梁家这份家业,让他继承好了等我有了本事,我等着他来求我”
梁肃见六郎这副模样,皱着眉头,“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这孩子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长不大呢甚至想法都比以前更偏激了他缓和了口气,“六郎,大哥是嫡长子,将来梁家的一切都是他的,他怎么可能来求你你当然不用装傻子,也可以让自己有出息,但这不代表你可以踩着大哥成就自己你要知道夫人她”
“你要巴着他们嫡系的大腿不放,就巴着好了,别来逼我我还记得他们是怎么打我姨娘的”六郎等不及梁肃劝完,一下子跳了起来,“我看你是早忘了何姨娘是怎么死的了”六郎是气急了,口不择言,话音一落,就立刻后悔自己刚刚说的话了。
他最后的声音极大,那句话连守在门口的亲兵都听到了,大家的脸色一下子变白了。
听到了六郎的话,梁肃并没有勃然大怒,甚至没有说一句训斥他的话,只静静的望着他,但六郎只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他张嘴想道歉,但脖子似乎被人掐住了,他就像离水的鱼儿,嘴巴一张一合,就发不出任何声音。
门外的亲兵也吓得浑身哆嗦,这个小祖宗什么话不好说,偏偏说出郎君最忌讳的事,真是不要命了郎君虽是骂他,可是为他好啊孤独夫人哪是省油的灯啊六郎君这是自寻死路啊
梁肃漠然的望着吓得浑身发抖的六郎,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自己的院子,梁肃一离开,六郎顿时瘫坐在了地上,脸色惨白,亲兵们也松了一口气,“六郎君,你也太不知好歹了郎君劝你也是为你好,你倒好这么伤郎君的心”一人忍不住骂道。
六郎白着脸说:“我想道歉的,可刚刚一句话都说不出”明明二哥一句话都没说
“郎君没一刀砍死你,算你小子走运”亲兵冷哼,他们打了这么多仗,一次次的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若非郎君平时是有意收敛那身杀气,就是寻常习武人都不一定受得住,更别说是他们这种娇嫩的公子哥了
“你们说怎么办”一人捅捅同伴,“跟上去”
“能怎么办当然是跟上去”同伴无奈的说,大家心里都在哀嚎,目前时机不对,郎君不会拿他们怎么办,可等回了军营,郎君肯定会借口操练,把他们打得半活的这就是当将军的好处啊,心里不舒服了,可以拿小兵出气
梁肃走出自己院子后,快步往练武场去,他现在急需发、泄,不然他真怕自己忍不住会把那不知死活、不知好歹的臭小子活活打死刚到练武场,就见一群下人站在练武场门口,里面时不时的传来阵阵娇笑声,一见梁肃,家人忙上前行礼,“二郎君。”
“怎么回事”梁肃淡声问。
“是是姑娘们在里面射箭”下人颤颤兢兢的答道,答完后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恨不得把头埋在土地里,今天的二郎君好奇怪啊
梁肃听完后,面无表情的望着练武场,双拳握的紧紧的。
“梁大梁大人”萧源从里面走出来,含笑同他打招呼。
梁肃恍若未闻,怔怔的望着萧源,不,应该说他的目光似乎没有焦距,只是望着前面而已,萧源困惑的眨了眨眼睛,“梁大人”她又担忧喊了一声,“你没事吧”她在里面就觉得梁肃脸色不对,特地出来看他的。
“我没事。”梁肃嘴角僵硬的挑了挑,算是笑了,“五姑娘,你怎么出来了不进去射箭吗”
“投壶我还行,射箭的话,我连弓弦都拉不动,就不留着出丑了。”不过梁大哥真得没事吗他刚刚的脸色好难看
察觉到萧源担忧的目光,梁肃心头莫名的一松,紧绷的脸皮也放松了,这下是真得笑了,“射箭也没什么好玩的,我记得家里请了几个会变戏法的伎人,我让他们过来给五姑娘变戏法吧。”
“不用了,我回里面坐一会,一会就该回去了。”说完后,萧源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倦意,她很少一下子应付那么多人。
梁肃立刻吩咐下人准备软轿,“不用了”萧源连忙摆手,“我不累梁大哥,我先走了,回见。”开什么玩笑,在自己家里就算了,这可是别人家里她可不想这么招摇
梁肃见她身体依然挺得直直的,心里暗道,果然是兄妹,萧泽和阿盛也是,再累都不肯失风度,“好,萧姑娘慢走。”他知道萧源肯定不会答应坐软轿回去的,也不和她多说话了,省得累到她了
“郎君”身后跟上来的亲兵迟疑的唤着梁肃,目光若有所思的望着萧源的背影。
“什么事”梁肃问,语气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亲兵松了一口气,“霍二郎君让您过去。”
“二哥”梁肃这才想起自己离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阿砖,你去哪里了”霍行允一见梁肃,立刻上前揽住他的肩膀,“过来陪我喝酒,阿茂都没酒量”说着斜睨了萧泽一眼。
梁肃见在场的众人满身酒气,就知道大家都有点喝高了。
萧泽原本白皙的俊脸已经因为酒意而泛着红色,仿佛一块透着红晕的羊脂白玉,听了霍行允的话后,他苦笑着说,“二哥,你酒量太好,小弟甘拜下风。”说着他放松了身体,闲适的靠在身边的扶手上,原本总是带着几分清冷的目光也多了一丝迷离,长袖曳地,风华绝代。
原本带着几分醉意众人,见萧泽如此,不由咽了咽口水,果然是萧家玉郎啊梁肃心里暗叹,真是一家子祸水霍行允也看得有些呆了,他难得见一向正经的萧泽有如此放松闲适的一面。他兴致勃勃的提议,“一会我们去汤山泡汤泉如何喝完酒再泡汤泉,乃人间极乐。”
梁敬一拍大腿,附和笑道:“好,我们骑马去”想起喝酒后骑马的畅快,他不由眯起来眼睛,“好久没好好骑上一场马了”
萧泽并没有醉,只是有几分酒意而已,他同萧沂对视了一眼,想起了元儿和霍宝珍,摇了摇头,“霍二哥,我们还有女眷呢。”
霍行允道:“又不是让你丢下阿鸾和元儿,我们等送了她们回家后,一路快马赶往汤山如何喝完酒后骑马最痛快了”
萧沂听得眼睛都亮了,萧泽也有些心动,梁敬忙说,“二哥,阿鸾她们,我可以吩咐家人送她们回家”
“不用”萧泽和萧沂同时摇头,人是他们带出来的,自然也要他们送回去,霍行允也不放心梁家人送自己妹妹,“反正时间还早,不急。”
内院里,萧源和霍宝珍听说他们要去跑汤泉,霍宝珍有些羡慕,“真好”
萧源有些担心,喝酒后骑马这算不算酒后驾车但众人都骑马,她也不好扫了大哥、三哥的兴头,她对前来回报的僮儿说:“郎君喝了酒,难免头重脚轻,一会郎君的骑马的时候,让家丁看着点”
“是。”僮儿应了,又赔笑说:“姑娘,郎君没喝醉呢”
“我也没说郎君喝醉了,只让你们小心些,这些话你同大郎君和三郎君提一声就是了。”萧源语气柔和,笑容甜美,却让僮儿敛息恭敬的应了,低着头慢慢的退了出去。
霍宝珍怔怔的望着萧源,萧源偏头,“三嫂,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