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1 / 1)

行昭望见她也笑,行明又长高了些,明明都嫁了人了,还在长高!脸色也很好,穿戴也好,笑起来就像小时候的样子一笑,一双眼睛便弯得再也找不着了。

她在王家过得还不赖吧?

有什么话儿等会儿说,当务之急是见新娘子。

行昭进去的时候。罗大娘子刚好被喜婆搀扶着落了座儿,人一见行昭进来便陡然静了下来,隔了片刻,才有人朗声笑着打趣了。“正经小姑来了!伯爷夫人过会子得拉着亲小姑的手好好叙叙衷肠!”

“瞧您说得,叙衷肠也得是和景哥儿叙!有了媳妇儿,谁还顾得着妹妹啊!”

女人们喜欢说这样的打趣话儿,也喜欢听这样的玩笑话儿,哄地一下气氛又热闹了起来。

先头说话的两个夫人,行昭都不认识,也不打算认识无非是贺家旁支的女眷,不晓得是贺家多少辈儿的亲戚,住在九井胡同里。靠着贺家的势吃喝生存。

行昭敛眸笑着福了福身,算是全了礼数,笑道:“和谁叙衷肠也得将盖头先撩开了不是?婶婶们不忙慌,吉时却是铁板定钉定下来了的呢!”

喜婆也在旁边儿附和。

行景拿着秤杆稳稳地撩开了红盖头,罗大娘子的脸便出现在了羊角宫灯的暖光下,微翘的擦得鲜红的嘴唇,粗粗的黑黑的一对眉,黑白分明的眼睛,挺翘的鼻子,很鲜活的形象。赏山茶的时候模样还没长开,如今上了妆绞了面,是正正经经、十分美貌的姑娘了。

往前给行昭的印象是这个小娘子有点儿骄纵,再后来说了几句话之后,却觉得人家骄纵得有道理有分寸。

不是什么都能忍,也不是什么都值得忍下来。

行昭再来一世,私心觉着自个儿开头有些矫正过妄,过犹不及,偶尔仗势欺人一下又不会死。

盖头一掀。罗氏便只看见了眼前的行景。傅得再白的粉也透漏出了红,眼神往下一躲。分明是在害羞。

见惯人事的夫人们又笑开了,新房里头笑闹开了,前院的人请行景去敬酒吃席。

行景往行昭这处看了看。行昭忍俊不禁,板正一张脸轻轻挥了挥手,像在赶苍蝇。

壮汉兄,您可就放心去吧,有你家妹子在这儿,谁能欺负嫂嫂啊...

行景一走,新房的气势随即松了下来,女人们聒噪起来像几百只鸭子在叫,三三两两挽在一起围着新媳妇儿看,有贺家长一辈的夫人一一介绍过去。

“这是你二叔公长子的媳妇儿...这是你通州三伯二小子的儿媳妇...这是...”

行昭都没见过这群人,一个一个望过去,看珠翠绕头,面傅粉敷得像个馒头似的贺家夫人们,心头发腻得很,亲眷之间明明都是心怀鬼胎,甚至大家都明白,行景在九井胡同里娶亲只是为了全个脸面和规矩,何必这样认真?

挨个儿介绍过去...

行昭脑袋都要大了,满屋子的鸭子..哦,不,满屋子的夫人,算来算去足足得有二十来位,那老夫人说话儿又慢,拖得老长老长的,好容易介绍完,又慢条斯理地来上这么一句,“贺家百年世家,人丁兴旺,人自然是多,景哥儿媳妇儿也莫慌,往后一家一家地拜访,都是长辈,慢慢认。”

认...认你个头啊...

行昭笑一声想开腔,却被罗氏抢了先。

“您说得是,只是伯爷还是在皇上跟前请的假回来成家的,怕是往后没这个时间了。您要不嫌麻烦,等伯爷回了福建,您挨个儿让人给小辈写封信来介绍介绍自个儿家里头?小辈是新媳妇儿,脸皮嫩,说错什么,做错什么,您老甭怪罪,等小辈认全了人儿,从福建挨个儿给您们拉年礼和回信请安来!”

罗氏话儿撒得很开,头仰得高高的,嘴角都是笑,可眉梢却有不耐烦。

让贺家人单个儿单个儿地写信给她介绍自个儿...

罗氏也想得出来!

这才是从陈婼手里头抢到山茶花儿,从而得到方皇后青睐的那匹黑马嘛!

壮汉配泼辣子,绝配啊...

正文 第两百一八章 试水(上)

罗氏一句话让一屋子的女眷都默了下来,那老夫人脸色一滞,慢慢地僵成了一张柿饼脸。

您说您,又没有太夫人的功力,也没有太夫人的身份,在这儿充什么大尾巴狼啊?

贺三夫人何氏缩在后头,先看了看在光下艳光四射的罗氏,再看了看挺直坐在罗氏身旁小杌凳上的行昭,这两姑嫂都在笑,看在何氏眼里却像手上拿了柄刀随时随地都会架在她的脖子上。

行景个性耿直,她原只怕行昭太敏锐,会抓住三房不放,听到行景娶的是罗家的大姑娘时还长长地舒了口气儿书香世家的姑娘再彪也彪不到哪儿去。

可如今再看,这罗氏分明是想头一天就给贺家人一个下马威!

行昭心里头默数了三声,一、二、三,一落地,便起了身,笑盈盈地从身边儿的案几上双手捧了一碟儿糕点到罗氏眼前,“嫂嫂尝尝这个,奶黄小酥,阿妩将才尝了尝,跟宫里头的味儿没差多少,做得小小的,一口一个,也不脏了您的口脂...”

“可先别馋!”贺二夫人跟在行昭后头笑着打热气氛,“等景哥儿回来了,咱们新媳妇儿软娇娇地唤声饿,景哥儿还不得忙不迭地凑拢上去喂东西啊?阿妩捧着糕点是叫讨好嫂子,景哥儿关怀媳妇儿却叫情趣风月!”

论尊贵和辈分,这满屋里贺二夫人是顶有分量的,虽说贺老二贺环是个无能的,可架不住人娘家、女婿家都清白啊!

二夫人迎合,别人可不敢不笑。

忘却前事,除了那张柿饼脸,别人瞧上去都还挺欢喜的。

罗氏偷偷冲行昭抿嘴笑了笑,轻轻眨了眨眼睛,好像眼睛里藏着星星。

方皇后托欣荣长公主来罗家问意思之后没多久,她娘亲便有意无意地将临安侯贺家从往上数三代的故事,事无巨细全都给她说了,再到后来去雨花巷见过贺行景后,好像她与他的婚事就铁板钉钉了。

贺罗氏...

罗氏低了低头,翘着手指抚平裙摆上一品命妇霞帔绣着的蹙金绣云霞翟纹,她可不是什么贺家长房嫡子的嫡媳,更不是这糟烂透了的贺家宗妇,她就只是贺行景的媳妇儿。

屋内案头上的那一对红烛一点一点地燃,烛泪从火中顺着往下流,到底三月倒春寒,到半途上反而凝成了一连串的像极了珊瑚的朱红蜡珠。

行景的婚事热闹到了天黑,一整天儿都是贺老二、行景和行时在外边儿打理应酬。

贺琰在拜堂的时候露了个面,在席面上喝了两盏酒就再也没出现了,贺太夫人直接没出现,也不晓得是兑现承诺也好,还是眼不见为净也好。

行昭被方皇后骂一通,便越发觉得那天陈婼躲在柱子后头有鬼,她是怎么一路从荣寿堂穿过九里长廊,再进正院,准确无误地摸到方福的灵堂?肯定有人在指点她,至于是谁,行昭私心揣测八成是贺太夫人准允的。

为了什么?毁她名声?让方家和陈家的矛盾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