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1 / 1)

她纵马回到阵列前方的中央位置,清了清嗓子,道:

“两军交战,最重要的是识旗号、辨金鼓、明号令、分阵列、知进退,这一点不须我再多说,这段时间的训练,想必各位也对我军的各种旗号军鼓烂熟于心,我今日想说的是”

清亮而沉稳的语声徐徐传开,落至每一个人耳边。

“你们是骑兵,也是我北境军将来负责冲锋包抄和追击的精锐力量,相比步兵,骑兵优势在于原野,在于旷地,但北境山峦起伏,地形所限,所以你们要学会适应山地的行军战斗,化劣势为优势。”

她扫视一眼雨中肃然静立的骑兵们,略停了停,强调道:

“骑兵作战,阵列队形是重中之重,控制好你胯下的战马,控制好你的速度,听号令而动,依令旗而行,才不至阵列散乱,被敌军包围冲散。”

她往边上让了一让,身后的顾长思策马前行两步,举起手中一副五色旗。

沈荨扬声道:“轻骑营先上,重骑营随后,每个分队保持住雁形阵上山,若有一人掉队,整队都要退回原地,重新出发!”

“是!”骑兵们锵然回应,声音嘹亮。

沈荨颔首,“你们需时时刻刻记住,你们是一个整体,任何行动,听从的不是自已的意志,而是大军统一的号令!”

“是!”骑兵们再次回应,语声更为响亮。

顾长思手中一面绿色旗帜一挥,姜铭以中速频率敲动手中金鼓,身背弓箭的轻骑营率先策马而动,重骑营骑兵一手持盾,一手持戈,紧随而上。

马蹄声中泥水四溅,雨珠纷扬,黑压压的兵马有条不紊地往扶鸾山后山蜿蜒漫去。

沈荨静待最后一列骑兵从她面前飞驰而过,方甩落马鞭,疾行而上,红色披风在风雨中翻飞不止,很快越过两队骑兵阵列,消失在空濛山色中。

谢瑾驻马立在校场边,远远注视着山腰上那队黑蚁般曲行的人马,在那一点红影上停留片刻,待那影子转过山坳,方才转头对身后祈明月道:“传令步兵营,今日练习投掷。”

祈明月正要转身,他又微微笑道:“还有,叫伙帐的伙兵多煮些姜汤备着。”

山路崎岖湿滑,好在所有骑兵之前已跑过山路,阵型勉强维持不乱,但途中不时有个别土兵掉队,整军行进的速度也就越来越慢。

沈荨已行到了队伍前头,凝目注视着山道中的队伍,并不下令催促。

山中雨势更大,扶鸾后山植被较稀,经受了连日秋雨的冲刷,碎石泥土都有些松动,不少山壑中已经汇集了小股的水流顺沟而下,浑浊的水中夹着不少石块,先还零零星星,不久便越来越密集。

顾长思面现犹疑之色,一面挥动令旗,一面朝沈荨张望,沈荨岿然静立,似对恶劣天气和山势变化一无所动。

不多时整个重骑营也都上了山腰,正在令旗和军鼓的指挥下朝山顶缓行,顾长思忽闻山谷中隐隐传来轰鸣之声,不由道:“沈将军,这”

沈荨神色沉稳,只说了两个字:“继续。”

顾长思急道:“怕会有泥石流,将军,要不先撤”

沈荨喝道:“继续!”

顾长思只得再挥绿旗,姜铭仍是不疾不徐地擂动着军鼓,山中轰鸣声不断,四处流泻而下的泥水越来越多,不少骑兵面上也都现出一丝惶然之色,但因军令不改,只得硬着头皮依令而上。

沈荨道:“变阵。”

顾长思忙将黄旗一挥,姜铭鼓频一变,骑兵们纵马穿行,很快于山道中变阵排成三列横队,此时一阵巨响震动山谷,山摇地晃,山顶无数巨石猛然滚落,挟着呼呼风声,照着山腰直坠而下。

众人齐齐变色,不少人惶惶四顾,马蹄纷乱,队列波动不已,姜铭一声断喝:“保持阵型!”

一喝之下,大部分土兵紧缰勒马,但石流飞泄,天昏地暗中有人瞧着那越来越近的巨石,再也按捺不住,放了马缰自去寻找躲避之处。

一时间山腰乱成一团,如炸开了锅的沸水翻腾不休,战马嘶鸣,滚石咆哮,本来还能勉强维持住的阵型被信马由缰的人一冲乱,人影交错,怒骂声不止,再无之前的井然有序。

顾长思也急了,大声喝止道:“不能乱!越乱越不好撤退!”

沈荨冷眼瞧着,沉声道:“撤!”

顾长思忙挥动黑旗,但这时队伍已乱成一锅粥,前头的马蹄踏在后头的马脚上,不少人被癫狂的马甩下马背,别说撤退的路线被封死,就是立都立不稳了。

骑兵们无处撤退也无处躲闪,惊惶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波巨石以雷霆之势急冲而来,眼见当先几块巨石就要压上,血肉之躯便要化为齑粉,草弄泥泞间突然接二连三翻起数道藤网,将那巨石一层层接裹住,暴泻的泥流也被滤去了石块,只有浑黄的泥水流下来,漫过纷乱的马蹄,又向下泄去。

沈荨朝姜铭一点头,姜铭擂动一阵疾鼓,如梦初醒的土兵们急忙制住焦躁的马,骚乱渐渐平息,众人松了一口气,不由面面相觑,数名不顾号令擅自策马躲避的骑兵面上都露出了愧色。

顾长思呼出一口长气,询问地看了一眼沈荨,沈荨点头,他再次挥动撤退的黄旗,这时已调整好的队伍方依照号令,一队一队往山下撤退,因无人乱阵,撤退很顺利,很快便全数退出了危险地带。

“秋波红蓼水,夕照青芜岸”出自白居易《曲江早秋》。

“惊飞远映碧山去,一树梨花落晚风”出自杜牧《鹭鸶》。

第十章 良辰景

第十章</span><br />良辰景

回到校场时已近傍晚,所有人马都糊了一身泥浆,被雨水一冲,形容皆是狼狈不堪,大伙儿脸上的表情也不太好看,个别土兵还垂着头,心下惴惴不安。

沈荨率先行到校场中央,等土兵到齐列好方阵后,扫视着两个骑兵营,缓缓说道:“敌军压境,若是正面冲锋对阵,来自千军万马那一瞬间的冲击和碰撞,压力比今日山上遇到的情况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校场上雅雀无声。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无论遇到什么情况,只要号令不动,人就不动,整支队伍的行动整齐划一,才能进退有度,不会自乱阵脚,日后上了战场,便能沉着应对,不至临阵退缩。”

沈荨略顿了一顿,继续道:“大家今日想必也都有了体会,我也不多说了,没依号令擅自行动的人出列!”

十数名土兵垂头丧气地出列,沈荨瞧了一眼,微微笑道:“今儿头一回,就不罚你们了,不过你们需谨记教训,若有下次,军杖二十,再下次,军法处置!”

“是!”众人立刻抬头挺胸,响亮地应了一声。

沈荨抹了抹脸上的泥水,笑道:“好了,今日就操练到此,散了吧,去问问伙帐有没有姜汤喝。”

土兵们一阵哄笑,三五成群地往营地里去了,沈荨看了一眼顾长思,笑道:“还杵在这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