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1 / 1)

走了几步,才发现穆修女站在前面的树荫下等着她。向晚加快步伐,走了上去。穆修女抬手抚了抚向晚柔滑如缎的长发,看了眼她拽在手中的《白氏长庆集》,轻轻开口,“喜欢香山居士的诗?”

还未等向晚回答,穆修女又道,“这世上多的是红尘缠绕,陷入便难以自拔啊!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过这些东西,其中最喜欢的是李义山的诗:‘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真的是很美的诗不是吗?”见她抬头,穆修女轻轻叹了口气,“可到了我现在这个年纪,就只知道,‘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了。”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么?向晚忽然间低下了头,感觉内心有什么东西在翻涌着,似乎要从她极力平定的胸臆中挣扎出来。然而,她抓紧了手中的诗集,手指扣入书页中,硬生生的要自己安定下来。

默不作声地吸了口气,她抬起头来。然而,看见了穆修女的眼神。

洞彻、悲悯。这五年来,她所看见的穆修女的眼神,都是那样的辽远,宁静和安定的。

穆修女是这五年来对她最好的人了,如果说如今要离去她还有什么舍不得的人,那也唯有穆修女一人了。

“穆麽麽,我……”向晚感觉胸口陡然一热,声音哽咽了一下,低下头去,“我自己能应付的……您不用太操心了。您自己的身体,以后要好好保重。”

“向晚啊……”穆修女又是一声长叹,把手中的一个包裹递给她,向晚掂了掂,随即明白这是什么刚要推拒的时候。穆修女开口,“我知道你这些年也没什么存钱,拿着,麽麽留着也没用。”

“穆麽麽,我有的……”向晚曾红透绥州一年多,又怎么会真的一点积蓄都没有?

穆修女坚定,“那也拿着,你不是嫌太少吧!”

“麽麽……”向晚的眼睛热了一下,五年前,她几乎生出弃世的念头来,多亏了东少把她送进这里。五年后,当她又觉得人世无常的时候,穆麽麽给了她这么温暖而坚定的回护。这世上,永远有值得让人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宝福楼的包老板永远喜气洋洋,和他卖的热气腾腾的包子一样,永远一副新鲜出炉的模样站在门口迎来送往。这么一副讨喜的尊荣,莫怪乎生意格外的兴隆。

包老板的包子远近闻名,虽然店铺不大,包子不贵,不过闻香而来的食客是一点不少。这从小二脚步掂地的忙碌上面可窥一二。

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福特。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关注,达官贵人遣随从下来买了宝福楼的包子带回去的事太常见了,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没过多久,后车窗慢慢落下,霍清宁久久看着,目光跟着她的身影,衔着烟却忘了吸,直到烟灰跌下来,烫到了手背。

“向晚……”

向晚买了包子,小心地用油纸包好,打算留在火车上吃。出门的时候,却被一个饿极了的小乞丐抢了去。力道太猛,向晚被推得跌坐在地上。

如同第一次见面,在大雪纷飞里的锦海棠门口,一转眼,都五年了。

一只手出现在她眼底,手指修长有力。

向晚顺着手臂一直往上看,看到霍清宁时,喃喃道,“不,不会的。”

天色已晚,宝福楼晚客几乎散尽,厅堂里只留了盏小灯,霍清宁的脸埋在半明半暗中,神色难辨。

向晚无视面前殷勤的手,自顾自撑着墙壁站起来。仍是低着头,不敢再看。他的脸虽然没有好看到东少那种作孽的程度,但狭长双目里的绵柔内力,不容小觑,绝对可以把她击得溃不成军。

“向晚,我找你很久了。”

“对不起,先生,你认错人了。”拜托不要一直靠过来。

“认错人?”霍清宁又逼近半步,整张脸陷入黑暗,只有眼睛映着天上的一点星光。向晚再退,脚跟碰到墙。这时候霍清宁的影子铺天盖地地罩下来,没有重量,却压得她动弹不得,呼吸困难,直想厥过去。

“是的,先生,我不认识你。”向晚颤颤地提着口气,回答道。

霍清宁怒极反笑,他说,“向晚,我后悔了。我不会再放你走了。”

第 50 章

又是一个忙碌的晚上,东少一边捏着脖子一边往办公室里走,心里哀叹,这累得像狗一般的日子真不是人干的。

一开门,还不待把灯打开,突然看到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还来不及寒暄或者说点什么,那人迅速从沙发上弹起,右脚迅捷地朝东少的手肘踢去。

东少一侧身,反手关上门。右掌迅速地扣向那人的脚踝,那人迅速避开,一扣不中。

自己这一把老骨头都快发霉了,正好有人上门来替他舒展筋骨。东少抢先一步攻向那人的下盘,那人被他逼得连退几步,后背撞上书桌,身形踉跄了一下。

好机会!东少眼里透出兴奋的光芒,右手变拳为刀,用力切向那人颈后的风池穴。可是,那人居然把身子扭成不可思议的角度,躲过了他的杀招。随手抓起办公桌上的一副双截棍,棍棒携着呼呼风声杀来。

有股浓浓的杀气扑面而来。

东少收敛了玩笑的神色,眼前伸手不见五指地一片漆黑,东少干脆闭上眼,脸色凝重地感知着周围的气流。

右侧气流微微浮动,东少刚要弯腰避开的时候,腿上被一记棍棒打中。那人下手之狠,他似乎都听见了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东少顺势躺下来,右手摸向书桌底下,打不过就用枪。这是他一贯的风格。如果没记错的话,那里的暗阁里还藏着一把上个月刚从美国买来的帕拉贝吕姆手枪。

那人大概已经以为稳操胜卷,不再试图掩饰呼吸脚步声。东少伏在地上,等背后的脚步声靠近的时候,迅速转身,拿枪从下往上指着那人,沉声道,“别动!”

黑暗中听得那人极为不屑地冷嗤一声。

“你、你你你……”东少扶着桌沿慢慢站起来,在黑暗中用手指着那人的鼻子,怒道,“你小子不要命了是不是?知不知道我刚才差一点就开枪!”

“你以为你会有机会开枪?”那人的声音像是在寒潭中浸过,冷得出奇。

“啪!”地一声,桌上的台灯被打开。橘黄色的灯光映出那人黝黑凌厉的眼瞳、紧紧抿着的怒气冲冲的双唇,以及,手里的弹匣。

东少低头看看自己手里被卸了弹匣的手枪,泄气地扔向一旁的沙发,哀嚎,“弟弟,你知道你这哥哥一无是处,就不要再拼命打击我了!”

说着一瘸一拐地走向酒柜,一边倒酒一边埋怨,“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在外面受了气来找我发泄?!”

东少端着酒杯一屁股窝进沙发里,一边揉腿一边数落,“我说,你要发泄也要注意方法,女人最好,香香的,软软的……”

话还没说完,一记棍棒扫过来,他手中的酒杯一刹那龟裂开来。

东少楞楞地看着自己的半个酒杯,半晌,终于跳起来,“你小子到底抽哪门子疯啊!要发疯给我滚回家里去!”

霍清宁终于开口,还是寒潭般冰冷的声音,“你居然敢把她藏了五年?”

“呃,这个……”东少摸摸鼻子,词穷啊,“嘿,嘿嘿,当初……”

当初自己到底干什么要好心去暗示这个人啊!

正在这时,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这一室寂静。东少迅速蹿起,提起话筒,才听了两句,就把话筒递给身后的那尊瘟神后院着火了,赶紧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