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在景彦的记忆中，贺卓群一直是个安静顺从，没什么存在感的人。

景彦和他小学同校，初中同班，到了初一下半学期才知道两人已经在同一所小学一起上过六年学。贺卓群说，六年十二次的运动会，他俩总会在操场跑道上，代表不同的班级并排奔跑，分别拿下第一第二，最后一起站在领奖台上领奖，甚至有一次贺卓群搀扶着跑到脱力的他回到班级，两人还聊了一会儿。

他却毫无印象。

贺卓群和其他人一样称赞他学习优异长相出众，所以谁都会对他印象深刻。那双带着些少年英气的眼睛中看不出丝毫羡慕嫉妒、欣赏赞叹，只是一种平静而温和的陈述，完全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平庸。

没有闪光点。

他想要的是那种一眼就能夺走所有人目光的耀眼存在，对这种人没兴趣。

直到初二，班上来了一个转校生，他才慢慢留意到贺卓群。

转校生长相阴柔，性格孤僻怪异，喜欢自言自语，不知怎么招惹了班上的男生，明面上拉着转校生哥俩好，实际上就是把他当成冤大头、跑腿小弟。零花钱不够那群人挥霍后，立马变脸，开始辱骂殴打。

景彦厌烦这种愚蠢的行为，似乎只有通过抱团打压别人才能获得些许成就感，低级无趣。

但这和他没有关系。

不过他没想到，有人不是这么想的。

下午活动时间，那些人又围在转校生桌子前，要他一起出去玩，贺卓群站出来，平淡又坚定的说：

“他要和我一起打扫卫生，不想出去。”

景彦没提起什么兴趣。

那群人为首的刘浩东是市公安局长的儿子，为人嚣张跋扈，贺卓群又没什么背景，替他人出头就是自讨苦吃，后续会发生什么他脚趾头都能想出来。

果然，那群人霸凌的对象转变成了贺卓群。

而那个转校生，性格突然变得开朗了许多，很快就和班上的同学融为了一体，没再和贺卓群说过一句话。

贺卓群好像找过几次老师反应，但老师每次都各打五十大板糊弄过去，他沉默了下去，坐在教室角落里默默忍受着。

景彦不太清楚他们怎么欺负贺卓群的，只是一个月后，那种霸凌突然升级，景彦不止一次看到那几个人把贺卓群强拽到厕所里殴打辱骂，话语中夹杂着许多奇怪的词汇。

变态。不男不女的家伙。同性恋。脏东西。

景彦隐晦表现出他的好奇，就有一个人告诉他。

贺卓群是个怪物，根本就不是真的男人，下面还长着女人的玩意。

竟然是双性人？

这下有趣了。

景彦以个子太高，害怕挡住后面同学视线为由，换座位到了贺卓群身边，下课时还会搬着椅子坐在贺卓群课桌旁边交流问题，不给那群人一丁点机会。

他这种不识趣的行为自然惹怒了刘浩东，况且他平常太过显眼，女同学和老师都喜爱他，招惹了不少嫉恨，刘浩东打算连他一起教训一下。

虽说区区一个公安局长的儿子并不能拿他怎么样，但在景彦做些什么之前，一直隐忍的贺卓群突然爆发，凶狠粗暴地把刘浩东按在地上揍了一顿，打得鼻青脸肿。

景彦想，这可真是……

新奇的体验。

景彦的家庭情况非常特殊。

他有两个父亲，司晓风和景峰呈，两个男人没办法领结婚证，于是他的家庭关系里只写了司晓风一个人。

司晓风太过漂亮，稍微收拾整齐一点就像个大明星，再加上他小时候长得也乖巧可爱，幼儿园开家长会时很快就变成了人群焦点。

他爸应付不来这种场面，带着一身脂粉香水味儿回了家，他爹吃了一顿飞醋，他也嫌闹腾，之后每次开家长会都由司机李叔叔代劳。

但在老师和同学眼中，他就是一个单亲家庭出来的孤苦小孩，父亲开车养家，他必须靠优异的学习成绩来寻得一条出路。

他从来不纠正，戏耍别人是一件让他无比愉悦的事情。

贺卓群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不安的情绪都完全显露在脸上了，总是提醒他。

“你离我远点儿，他们会欺负你的。”

景彦右手撑着头侧过去看他，笑了笑：

“你不是会帮我吗？就像那天一样，真的帅死了。”

贺卓群抿着嘴唇，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那天冲动的后果，就是他家赔了一笔不菲的医药费，还低声下气的陪了不少笑脸，他不想再给家里惹麻烦了。

“我、我不会管你，你自己赶紧找老师换座位，要么别和我说话，很烦人。”

贺卓群硬梆梆地说。

为了给这个漂亮天真的家伙一个教训，当天课间，刘浩东搂着景彦肩膀强迫他一起出去的时候，贺卓群并没有出言制止。

景彦也体验了一次被霸凌的感觉。

幼稚的羞辱，尖锐的恶意，无趣至极，他甚至都懒得装出害怕的模样，就像看一堆狗屎。

蠢货。

他的表情太过讨打，刘浩东准备找个隐蔽的角落揍他时，贺卓群又不知道从哪里出来，撞倒其中一个人，拽着他跑回人多的教学楼。

“你学习这么好，老师同学都喜欢你，何必招惹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