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一直被关在这里,能于天地间自在活动一定更有趣。”更何况还是和她一起,可以想见之后的日子不会无聊。
只是虽然他一个人无牵无挂的,随时想去哪里都可以,但这头天生的银发极为显眼,事关重大,还得想个办法解决。“可我这身夕族特征,妳打算如何?”
“嗯……如果这时代有假发和角膜变色片就好了。”宁昭莲捻起他一小撮银发,凑近端详后又喃喃:“以目前的技术,要将眼睛染色是有点难,但是这头发……也许能用类似染发剂的东西解决……?”
“染……?”哪怕听不懂她口中的词汇,夕琉也从关键字弄明白了她的意图,于是道:“我曾见族人以黑墨浸染头发,成果不过灰中带白而已,且逢雨就掉色沾身,此招怕是行不通。”
她蹙眉。“既然墨汁效果有限,那就只能依靠染剂了。”
可是说到染剂,目前已知的也只有拿来染布的颜料,那种东西要是直接涂染在人体上肯定伤身。若要确实能使用在人体且无太大危害的……恐怕只有胭脂和蔻丹这种女孩子使用的美妆性质的东西。
那些化妆品和染甲都是红艳艳的,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把夕琉的头发染成红色吧?
“有没有黑色的染剂呢……?能用于人身的……”她试图从脑海搜寻可用的知识,想着想着,一个疑似与之相关的资讯蹦了出来,紧接着苏巧巧的面容忽然浮现──『为了让他明白我的用心,我特地用醋浆水把指甲染成他最爱的玄色。』
“啊!”灵光一闪,她向夕琉弹指。“醋浆水!玄色……!就是这个!”
拜之前常陪凌枭逛街所赐,她对外州市集的店铺分布略有印象,似乎卖豆花的铺子就有在卖醋浆水,她曾见过有人拿空瓮去装……!
重点是醋浆水远比墨水还便宜!
“趁市集未闭,我去买!”说着,她匆匆往外走去。
“妳……”
在她将门关上的那一刻,房内的夕琉恰巧从门缝中见到她眉眼带笑,神情全然真诚。才惊讶于她久违的笑靥,他又听她轻声低语:“你乖乖在这里等着,若此法有用,今后你都不必再带着帷帽躲躲藏藏。”
言毕,门扉遮目,而她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不一会儿,呆站的夕琉终于眨了眨眼,接着困惑地低下头,双手捂住心口。
好奇怪。
就刚才那一瞬,他怎么感觉胸口麻麻胀胀的呢?
0092 到哪都是目光聚集体
“咦,怎么今日只见姑娘您一人逛街呢?您之前不都跟丈夫一起?”
“丈夫?”面对摊商的询问,宁昭莲不打算多做解释,只淡淡道:“……哦,他有事要忙。”
见她不想多谈,摊商也识相地不继续追问,他动作极快地把数杓浆水装入桶内,然后提到她面前。“来,这是姑娘您要的浆水……不过恕我多问一句,您买这浆水是要用来染色的吗?”
“没错,怎么了吗?”
“那您要不要再买几斤黑豆呢?以浆水煮豆,色浓如漆,效果更好!”显然这名摊贩是懂做生意的,一有机会就连忙推销自家商品:“您是要买回去为丈夫养发染须的吧?那您一定要记得,抹上热豆汁之后,还得拿油帛布仔细包覆,过宿后再涂脂保护润泽,这样做的话两三年都不会掉色!”
对方说得天花乱坠,宁昭莲并未全信,但觉得可以一试。“那再拿些黑豆给我吧。”
“好咧!来,这些都是姑娘您要的,共五枚铜钱。”
“嗯,谢谢。”
银货两讫,才从商家手中接过东西,宁昭莲就后悔了。
她怎么就忘了自己是个弱鸡,干不成体力活呢?!这么大一桶醋浆水再加上两大袋的黑豆,她光是提着走几步路就感觉手要断了,遑论还要走回去……!
这要是有凌枭在,她就轻松多──
不。打住。
一发现自己有了依赖的想法,她脸色稍沉,接着像是要证明只有自己也可以做到,她猛地提起了几乎有自己一半体重的重物,慢吞吞地往私宅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她专注着不让自己跌倒或打翻浆水,完全没发现有两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一道参杂着怨怼与犹豫,且与她距离甚远。
为避免被她及苏巧巧派出的人察觉,凌枭隐匿于暗处,之所以没有在她困难之际现身,不过是想听她唤他的名,甚至她只需要有个张望寻找的动作……只要她需要他,他必会尽释前嫌回到她身边。
好不容易拾回尊严,他选择在无所求地为爱妥协以及被她亲口承认需要之间垂死挣扎,所以只远远地看着她、关心她的安危,却不贸然出手相助。
与此同时,注视着宁昭莲的另一道视线则是充满赤裸恨意。那人待在酒楼最豪华宽敞的房间里,双臂倚窗、由上而下俯视,敌意明显。
“小姐,那不就是上次对您出言不逊的棣王妃?这回倒没见凌公子在她身边护着──”
啪!
未等贴身婢女说尽,苏巧巧抬手便是一扇,直接打偏了婢女的脸。
“什么棣王妃?!不过就是个贱女人!”她面色狰狞,甜美模样不再,恶狠狠道:“凌哥哥愿意为她护卫却一直躲着我,妳提这事是存心要让本小姐不快吗?!”
“奴婢不敢!奴婢失言!请小姐息怒!”见状,婢女连忙跪下认错,但被宠坏的苏巧巧并不买帐,一个眼神便支使侍卫将其拉走:“不会说话就割了她的舌头,不懂看脸色就挖了她眼珠,还没死的话之后随你们处理。”
“不、不!请小姐饶命!请小姐饶了奴婢这一回──”
“快,把人拖走!”收到指令,侍卫们很快便将挣扎中的人儿架走,其动作之熟练,显然做过百来回。
“……”站在苏巧巧另一旁的侍婢完全不敢出声,哪怕持扇的手不受控地发颤,她还是无比小心的维持摇扇频率与力道,生怕自己也遭殃。
……数不清这是第几个了,只要惹怒了苏巧巧,无论男女,下场皆是凄惨。相国权重,又对小姐万般纵容,以致府上所有人都不敢忤逆任何,这才让小姐越来越狠毒,也因此对得不到的人事物更加执着。
婢女的认知没有错,除了天下,苏巧巧认为一切都该握于她手。其中又以凌枭最是难得,所以她不能接受他成为例外。
可是她苏巧巧得不到的,宁昭莲却能有,不过一介罪臣之女,岂有此理?
忌妒让她想将宁昭莲大卸八块,但是棣王妃的身分确实棘手,目前还不能轻举妄动。
……只是说来奇怪,她待在外州这些天,怎么始终不见宁昭莲周遭有棣王身影?就算夫妻不睦,好歹有王妃的名衔在,至少也该有几名护卫陪着,怎会让她亲自提重物?而且宁昭莲的懒病几乎是病入膏肓的程度,若有人可供她使唤,她绝不可能自己做这种苦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