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罗妮卡没有继续去想更多没用的，她收回自己的心思，摆出一副默认的态度。

“那么，赌约成立。”海妖的笑声中多了愉悦，“你说得没错，如果我输了，我确实会对人类没那么失望……你们人类的生命长不到哪里去，灵魂也会很快进入轮回人类，赌约困不住我太久。”

只要在她这条命，或是灵魂还存在的时候能做到一些事就足够了，维罗妮卡默默在心里想着。

下一刻，海上的白雾隐约有了些散开迹象，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也更加急促了。狂风掠过海面，密集如鼓点，乌云迅速聚拢，将终于出现在海上的明亮月光遮蔽入云层深处。

狂风吹起巨浪倒卷入云，如一面面数人高的铁墙，咆哮着向海岸线压迫而来。

风刮得人面颊生疼，海滩上宿醉的圣骑士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风暴惊住，连滚带爬地扑向自己的战袍和战马，生怕跑得慢了被海浪吞没。

剧烈的风暴中，行走都变成一件极困难的事情。很快就有骑士被飓风吹进海浪，一丝挣扎都没有地消失了形迹。人们拼命抱紧身边的固定物艰难移动，但这样的行为并不奏效，因为他们的马匹也在飓风中不安地嘶鸣，将那些试图骑马逃走的骑士们晃下去。

原本还在肆意调戏姑娘的男人们，此刻却因为恐惧而哭喊乞求女神庇护，但他们却注定失望了无情的飓风与海啸之下，人类的生命比不上一只昆虫，怒吼的巨浪随时可能将他们吞没，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只是紧紧盯着祭坛中心那个双眼紧闭，近乎昏迷的猎物。

“你对我做了什么？”海妖的头发在风中愤怒翻飞。

那只是一个赌约而已，提出打赌的甚至还是她！

维罗妮卡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海妖的样子像是气极了，就连她那位“可爱的小奴隶”回来躲避的时候都懒得给“她”一个眼神。

“人类男性不可信，你对他们抱有足够的信任，并不意味着他们对你同样如此爱、守护……这些听起来就美好的词，”她嘲讽的目光看向那个刚刚赶回，头发纷乱的“少女”，眼中不乏厌恶，“你也没有任何机会得到北境的赐福对，这只是一个赌约，仅此而已！”

饶是如此，海妖的语气中还是不自觉地出现忐忑，维罗妮卡敏锐地猜到是刚才的某件事情让恶魔有了弱点，它还极有可能和她有关。

哪怕她并不知道这弱点从何而来，自己又能怎么利用它快些逃走她可能做不到这种事了，变作少女的男人已经拿着剑走到她面前举起，她甚至能清楚看到剑锋上闪烁的寒芒。

“你需要将这个女人杀死，莉维娅大人。”男性平静地说道，看也不看身后跟过来的几道身影。

他身后还有一些女神教会骑士们互相搀扶着，吃力地在祭坛下安置妥当。他们看上去狼狈不堪，贵重的骑士铠甲也因为淋雨而变得不再明亮。

“发生了什么？我的小甜心？”其中的一位骑士直到现在仍想去勾“少女”的腰，看到祭坛上被捆得严严实实的“男人”，他们憎恶地紧皱眉头，“这个人是谁？真是丑陋的家伙！”

“一个背叛者而已，”不耐烦的“少女”随口回答，“就是他给死亡之海带来飓风，触怒那怪物引来灾难和裂隙，我和莉维娅大人只想趁着海兽的怒气没消散的时候立刻把事情解决。”

“原来是这样。”圣骑士没有怀疑一个无辜的“少女”，被她求助的那位女士举止间带有北境勇士特有的锋利与威严，这让他们在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就下意识对她报以信任。

“我去回禀教皇，请陛下将叛徒带回教会法庭，”另一个更年轻的圣骑士连忙说道，“以往每一次我们抓叛徒都是这样，陛下也在赶往死亡之海的路上……”

“这太慢了，趁着灾难还没来得及摧毁整个海岸线，我们必须立刻将这个人处决！”为首的圣骑士狠狠瞪了一眼多嘴的下属，“如果真是他引起海啸和裂隙，他在审判之后也会被处决，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另一个骑士赞同点头：“我同意林恩队长，结束天灾才是我们应做的，哪怕杀死错误的人……”

他看向“男人”那副丑陋的样子，眉头紧皱成一团。

哪怕他们错杀的是一个普通人这副被恶魔族诅咒过的可怕样子也让他完全提不起同情心思。

“各位不要着急，稍等片刻，”海妖的声音重新响起她用回了艾琳的声线，维罗妮卡甚至觉得那是艾琳重新活过来接管身体，“我们很快就会等到一个有能力和资格审判背叛者的人。”

圣骑士们的表情犹带怀疑，身着北境铠甲的勇士却依旧平静而可信。

“我们不妨等到阳光再度照亮海面到了那时，一切就会迎来它最终的结果。”

“好吧，希望女士你保证这个人有足够的资格。”队长模样的青年悄悄看了眼面上闪过焦急的“少女”，又看向祭坛中央的“男人”，右手刚刚握住剑柄，就感觉到一阵剧烈的针扎般的疼痛。

他不得不将手松开，不敢再动暗杀心思。

“烈焰主宰，够了么？”来自北境的勇士不耐烦地道，“等到主宰冕下赶到这里他会为我们做出最后的决断。”

几位圣骑士们不得不点头同意下来。与教皇地位几乎等同的传说级人物，他的身份也确实足够主持一场针对叛徒的审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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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1章 盗火者（117）

听到那个熟悉的称号之后，维罗妮卡忍不住将身体绷紧。

不仅震惊于烈焰主宰赶来的事情，让她更觉不安的还有恶魔对那个赌约的态度，她像是笃定了卢西恩也会很快赶到这里，步入早已被安排好的狩猎场。

她正在准备一场针对不死鸟的狩猎，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它牵扯了与她牵绊最深的几乎所有人。

恶魔为戏剧准备好观众和场地，好整以暇地等着计划中的宾客到场参加，哪怕具体实施的时候似乎出了些小小的差错，她仍旧决定将狩猎进行到底。

队长模样的骑士很快安排好轮流帮忙看守的事情，并对那位帮助过他们的“少女”表示感谢。

“多谢您，尊敬的博鲁赫小姐，如果不是您和您的队友正好找到这里，抓住叛徒，我们的人手也许还会继续折损……真是不巧啊，我们竟然遇到了突发的强烈海啸。”

“不必客气，是我和我的同伴麻烦了你们，我们已经在这里找了很久，背叛者才被我们抓到了行踪，”少女模样的男人摆出羞涩表情，轻柔地开口，“我的追杀悬赏就是被背叛者污蔑，如果我可以选择，我宁可像一个普通的女孩那样拥有家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一个背叛者害得离家……”

说到后来，“少女”眼中盈盈含泪，这让她看上去极为可怜。

这说法错漏百出，稍微想想就会觉得不对，但说话的却是一位美丽的姑娘，这也让她的说法可信许多。

哀伤和眼泪最容易激起了骑士对一位淑女的保护欲，他们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团长还郑重地向“她”行礼，礼貌地亲吻“她”的手背。

“请您放心，您为我们找到了躲避暴风雨的地方，为了报答您，我们同样会保护您的安全，”说到这里，男人的声音略微一顿，“如果您打算在事情结束之后为自己找位丈夫……”

男人的话音很快顿住，因为他身后的骑士们很快就全都凑过来，用不满的目光看向他。

维罗妮卡拼命想要说话，被划破的嗓子却说不出任何有用的句子，只能任由变成她模样的人在她本人面前胡说八道，这让她感到无法忍受又无可奈何。

恶魔的唇角闪过笑意，她似乎对这场景感到满意，缓缓踱步走到维罗妮卡身边，轻声开口对她说出一句只有她听清了的话。

“哪怕你骗我说出了那样的赌约那又如何？”恶魔的声音中压抑着神经质的兴奋，“只要我成功得到不死鸟的力量，就不会再有任何人能够阻止我获得我想要的。”

或许是吧，如果她坚持这样认为的话。

维罗妮卡努力不去想任何有用的东西，静静抬头看着祭坛外呼啸悲鸣的风暴与海浪，这或许也是她最后一次用自己的眼睛看清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