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奖励不错啊，”赛丽娜公主将战斧放下，认真看了看那块通体晶莹，铭刻符文的魔石，“正好我的武器需要强化，这奖励来得真及时！”

说话间，她抬头看向比武台的另一侧，礼堂尽头那处最高的位置。

孤零零的寒冰王座它就在十余阶向上的冰台阶的尽头，高达数米寒冰椅背与礼堂墙面相融，倒映着火把明亮的光。王座之上落座的人影全身被魔银铠甲包围，看不出男女和长相。此时，那位北境的王者只是慵懒地坐在王座之上并未答话，戴着铁手套的手指轻轻敲击王座的冰扶手，头顶王冠是全由寒铁打造的尖刺荆棘，冷意迫人。

片刻，王者抬起头来，看向一只悄然掠过巨大礼堂，向王座飞来的纸鹤。

纸鹤飞入寒冰礼堂，魔法化成的翅膀扑扇几下，在王座扶手上合拢。鸟喙微张，说出几句在远距离传递过后有些失真的话语。

铁盔之下，北境王心情颇好地笑起来，刚刚在比武中赢得胜利的赛丽娜公主也披着兽皮走上台阶，拿起纸鹤又听了一遍口信。

“啊，是卢西恩的消息，艾达她们也会为这个而感到开心的！”听到那几句熟悉而轻松的语气，赛丽娜惊喜道，“他现在的生活听上去不错？”

他在南方住下来，做了一位贵族小姐的家庭教师，他的学生算得上听话那位维罗妮卡小姐据说风评大多与丑陋和疯癫联系到一起，但听卢西恩的语气，他应该已经成功将她安抚下来，也因为这个在黑石城堡得到一席之地。

黑石城堡和博鲁赫家族核心区域距离遥远，会魔法的人少之又少，却又因为博鲁赫小姐即将嫁入北境的缘故，经常能听到和联姻及家族合作有关的最新动态。他们这位隐藏身份的北境小王子完全可以在黑石城堡自由地随时向家人们传信，被人发现的风险几乎为零。

博鲁赫家主希望把小妹妹嫁给那位粗鲁的雷亚诺，雷亚诺也早有加入奥利维德联盟的想法他也曾装模作样地向北境的王者传信告知此事，却没有得到太及时的回复，因为北境王已经在收到信息的下一刻就将事情托付给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北境的王者传信自己那位借吟游诗人身份经常在南地走动的小儿子前往博鲁赫家族，关注他们的最新动态，据此判断博鲁赫家族能否成为一个值得风暴要塞与之合作的势力。

他们的行为还算得上顺利小王子已经成为维罗妮卡小姐的家庭教师。这个身份不算显眼，却能在这段时间里直接得知博鲁赫家族的最新情况，以及雷亚诺公爵的相关消息。

“这可真不错，赛丽娜，卢西恩在那里会帮上我们许多，”隐藏于铠甲之下的北境王者轻轻开口，说话时，却是一阵略显低沉的女子声线，“哪怕有了雷亚诺和奥利维德联盟的接触，仅凭一个看上去没什么作用的联姻也无法让我真正决定加入联盟，和博鲁赫家族谋求合作。卢西恩现在的身份很不错，只是他有可能需要在博鲁赫家族多受一段时间的委屈了。”

“他说话时可不是这个意思，开心得很呢，”赛丽娜公主忽地笑了，“我这个傻弟弟，还是第一次说出这种话的吧他说他在这里遇见了一个有趣的姑娘，没准等到他下次回家的时候，就能直接把她给我们带回来呢！”

“北境的气候可不适合那些南地淑女，赛丽娜，”说到那个自己最喜爱，却无法按照北境方式提升实力的小儿子，北境的王者话语间也带上些调侃意味，“我只希望他看上的姑娘不要在听说他来自北境之后就立刻选择不再理睬他。”

“你担心得太早了，母亲，小卢西恩虽然不大符合北境对于英俊男人的评判标准，但他在南地可不是一般受欢迎。如果是他的话，得到一位南地淑女的喜爱应该不难？”

“啊，希望如此。”北境的王者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战甲的手腕位置那里十分不匹配地系着一条样式精美，却破旧褪色的魔石手链，那是她的小儿子刚满六岁时亲手为她编出来的，一个小小的防御道具。

女王已逾十年未有败绩，这个小道具也随时间的推移渐渐失去了它的作用但她仍旧没有将它摘下去，在他的儿子成年并选择出外历练之后，她也会偶尔在工作的间隙停下来，盯着这件小东西看上一眼，就像每一个普通的，思念自己孩子的母亲那样。

“让我们祝福他，能够得到他喜爱的女孩的心。”片刻，女王收回目光，轻松对自己的女儿补充道。

……

北境的气氛轻松惬意，黑石城堡中却面临着一阵尴尬蔓延的沉默。

少年将纸鹤收回袖中，转头就看到自己的学生正站在一旁看着他，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凝视着那只刚刚被他收起的传信金属，带着些疑惑情绪。

她的表情并无怀疑之意，有的只是对新鲜事物的小小好奇，这让少年尝试欺骗她的想法很快褪去了他发现自己开始无法抵抗她看向自己的眼睛。

“我感觉到你的身上有一种奇怪的波动，不同于我见过的所有魔法材料，卢西恩，是你的新魔器吗？”维罗妮卡轻巧地提着裙摆走上前来，目光探究地看向他袖口位置，像是要将那里盯出一个洞来。

“没什么，是一种特殊魔法。”少年松了口气，这才意识到她的好奇是来源于他刚才使用的独特魔法形式，并非发现他身份有异。

想了想，他从自己袖中拿出一块没用过的水滴魔银，拿过她的手心给她滴了一点。

不曾被铭刻魔法的魔银如流淌的镜面，很快在少女掌心扭动着缩成一团，在那里形成一个模糊的，乱糟糟的图案。

“这是一种产自北境的魔法金属，遇到有魔法天赋的人，就会显示他们的灵魂形态，”说话间，少年也在自己手上滴了一点，细细的金属丝线很快在他的掌心里化作一只天鹅，“你看，就是这样。”

少女好奇地又看了一眼自己掌心的形状她的魔法能力太弱了，只能隐约看得出这形状像是一只被捆住的鸟，每一次都只存在一刹就立刻消失，不像少年手心的天鹅一样能保持稳定变化。

“可惜了……”她失落地叹气，轻轻动了下手掌，任凭那滴金属落回少年手里。

“这么微弱的魔力，我还是学不来魔法了吧……”

“其实，不是不可以，”少年很是迟疑了一会儿才做出了重要决定，“想学魔法吗，维罗妮卡？我曾经遇到过一位强大的魔法师，那人掌控火焰，和你的魔法属性相同，他曾教过我微弱魔力的提升方法，我觉得他的思路可能会适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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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8章 盗火者（4）

在大部分南地贵族眼中，卢西恩·戈尔登都是一位英俊博学的吟游诗人。

他对大部分家族和大陆的历史了如指掌，能够背诵许多流行的英雄史诗，又有一手水准极高的竖琴演奏能力。他依靠这些行走在大陆各公国之间，意外的很受那些年轻贵族小姐们喜爱。

她们对他发出好感和邀约的信号，邀请他前往自己的城堡表演，用他带来的史诗为舞会增光添彩……在并非他家乡的国度，他们认定了他只是一位再普通的年轻乐师，却没有人知道他也是一位实力不弱的风系魔法师只除了这位他冒险决定说出部分实情的女孩以外。

他相信他这位聪明的学生绝不会放弃自己能学到的新知识，去选择说出他的小秘密。

他赌对了，一心埋首于新事物的维罗妮卡·博鲁赫，根本不会为了一个学到更多知识的机会而出卖自己的家庭教师，甚至还会为了多从他这里学一些魔法相关的知识而帮他打掩护，和他共享同一个秘密，还从黑石城堡的图书馆里找到许多他可能会用得上的旧魔法书，将它们一股脑地全都送给他。

黑石城堡图书馆在她来这里之前已经闲置了有一段时间，她从幼年时期开始就喜欢上这种图书馆寻宝的小小乐趣，那些关于魔药的最初记录也大多来源于此。

生活就这样变得平静又有趣贵族小姐和她的家庭教师很快对彼此熟悉起来，每逢教学时间就一起躲进那座陈旧的图书馆里，用满满当当的书籍和书架做掩饰偷偷练习魔法。

继博鲁赫家族历史和大陆通史等女孩子不太感兴趣的教学后，卢西恩总算找到了另一种他的学生非常感兴趣的教学内容她很快就表现出对魔法的天赋和极大热情，学习进度快得令他难以置信。

她不仅能在魔法极少的情况下很快练会魔法输出，还在此之后自己发挥出细微魔法操控的无数方法。

学累了，他们就攥着那根被用来练习的新手魔法杖，毫无形象地一起躺进软垫，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松聊天，任由午后的阳光透过黑石城堡狭窄的十字窗，照亮那些散落地面的旧书，再越过它们，伴着星星点点的灰尘，暖洋洋地照在他们彼此的脸上。

“如果其他魔法师们都有像你一样的天赋，这世界上就不存在魔法难学的情况了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用不着这么拼。”

某天午后休憩，卢西恩坐在一堆靠垫里，看着自己面前哪怕是休息时间也在不停尝试凝聚魔法的少女她有种不想明白不罢休的劲头，为了稳定使出一个威力更强的火焰术，她已经悄悄躲在图书馆角落尝试了三天，却仍旧无法凝聚出存在超过十秒钟的火焰。

“我只是习惯了，”维罗妮卡沉默了一会儿，“研究魔药的时候，我也经常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不出去，直到成功配制出我需要的药剂为止。”

“这太奇怪了，维罗妮卡，好像有一种力量在阻止你使用魔法，”少年将身子坐直了些，拿过她的右手认真感受魔力波动它们太微弱了，只要被她用出来就会立刻被另一种力量强行打散，“我也见过其他魔法师，包括那位将魔法书留给我的强者，他们都没提过像你这样的情况，这太少见了……”

“已经很好了，十秒钟火球已经足够我把坩埚点燃，”少女对这样的进度仿佛不以为意，却仍是不自觉地盯着自己的手心发呆，“这说明我已经成为魔法师，好过博鲁赫家族的任何一个女孩。”

说不出的心酸让少年下意识握紧她的手，却很快意识到这动作有些不合时宜在只有他们二人的静谧图书馆里，他双手握住她的，那只被他捧在双手之间的手白皙柔软，纤细而又骨节分明，但那个被他握住的少女却只是眼帘低垂，安静地沉默着，不知思绪跑到哪里，又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