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定帝与左相骄傲非常,毕竟连嘉运是前者的亲儿子,后者现在名义上的儿子,左相连连谦虚地和夸赞的人说也就如此,得意地瞥一眼沉默的唐棠,说比不上唐相,之类的话。

连嘉运的眉眼也满是骄傲自满,余光偷偷瞄向坐斜对面这首诗词的主人,唐相,唐元思。

他第一次用古人的诗词还会有一点点心虚,但转念一想,这些人又没将诗词写出来,他也是辛辛苦苦学进脑子里的,为何不能用?

而且唐元思,哼。连嘉运冷哼,别人他不敢说,但唐元思这种道貌岸然之人根本配不上这些诗词文章,更不懂它们。

他也不是不会唐诗宋词,没必要非得念唐元思的,但他就是看唐元思不顺眼,觉得这些诗词是有灵气和想法的,而他,比唐元思更懂它们。所以才故意恶劣的当着他的面念出他后几年做出来的诗词,满足自己心里的怨恨罢了。

另一边,嘉定帝听众人夸赞连嘉运,心情颇为愉悦,偏头看向面无表情的太子,笑问:“太子觉得如何?”

江尧手中把玩着一个玉做的精致酒杯,垂着眸,半晌才笑出声:“儿臣觉得……不如何。”

太子散漫地拉长前面的尾音,最后“不如何”三个字说的冷漠,大臣们的夸赞戛然而止,纷纷惊讶的抬头看向向来宽和有礼,以礼待人的太子,又偷偷瞧了瞧一脸迷茫,委屈红了眼眶的连嘉运。

嘉定帝笑容僵硬,他冷下了脸,压抑不住怒火:“连小公子为你题诗祝寿,太子就这么回答,怎么,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他冷声说完,猛的一拍桌子,吓得文武百官齐刷刷跪地,大殿霎时间鸦雀无声。

江尧心中冷呵一声,漆黑的眸中藏住杀意,瞧着底下一脸委屈与尴尬的连嘉运,疑惑:“是啊,孤也想知道,为何几年前孤的老师所做的诗词,今日竟被连小公子拿出来,献给孤了。”

“连小公子,你去过孤的书房了?”

地上跪着的官员一愣,反应过来后立马汗颜,心想这连小公子是有几个胆子!!

那些原本准备回去就叫自己派系的先生抢连嘉运为学生的学者们,也立刻放弃了此等想法。

他们心中气得要命,不屑地瞥了向那边彻底涨红了脸的连嘉运。

别说是官员们,就连嘉定帝自己都愣了好半天,他骤然看向下面的连嘉运,那孩子茫然无措的胀红着脸,红着眼眶小心翼翼看他。

满是哀求和害怕。

这是不打自招了。

嘉定帝深吸了一口气,气的脑仁生疼,尴尬极了,但他到底是疼了对方这么多年,沉默几下便生硬的哈哈笑了两声,调侃:“我说的……这孩子怎么小小年纪就能写出如此好的诗词,原来这是唐卿所做啊,这就不奇怪了……”

一大堆跪在地上的文武百官中,白衣丞相格外惹眼,他垂着薄薄的眼皮,没有说话。

嘉定帝脸色挂不住,但还是为连嘉运开脱:“你看你这孩子,朕上次就说了,你喜欢唐卿的风格,想要拜他为师,也犯不着事事都要模仿他。在太子那儿当伴读是让你陪太子读书,但也没让你看到相似的诗词便欣喜,想念出来引得唐卿注意,让他因为风格相似,收了你做徒弟啊。”

连嘉运知道嘉定帝在为他说话,就算再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这首唐元思后几年做出来的诗词,会出现在今天的寿宴上,让他丢了大脸,只得先跪下,低了低头,哽咽着说:“是嘉运想差了,嘉运原本想献给太子哥哥的诗并不是这个,只是太想当丞相的学生,一时糊涂,就……”

他跪在地上,跪着唐棠的方向,行礼:“还望丞相看在嘉运年纪小的份上,不要讨厌了我才好。”说着,他连忙补上了一首稍逊的诗词。

跪在地上的官员们听着还行,仔细咂摸一遍也觉得是好诗好词,但他们可不敢再应了,就算这位连小公子诗词做的再好,那也不成。

瞧着主角受委委屈屈,眼眶泛着红,一副可怜的模样,好似是自己欺负了他。唐棠懒懒的心想,不过他并不怎么生气,因为他们每说一次“年纪小不懂事”,那欠抽的系统技能就叮的响一声,叽里呱啦重复一大套话,听得他太阳穴直跳,搁谁都生气不起来,想一想智障主角受,还有点想笑。

他向来温柔如江南烟雨的眉眼有几分醉意,眼尾带着一抹淡红,瞧着人的时候,那缱绻滋味便勾去了魂魄,温温和和:“无碍。只不过连小公子也到了下场科考的年纪,万不可再如此糊涂。”

连嘉运委屈的表情顿时僵硬,尴尬的面色胀红。其他官员一想,表情也有几分微妙。

是啊,这小公子今年哪里是到科举的年纪!他们太子都进朝堂为民谋事了,这岁数差不离的连小公子,竟然还被当成孩子一样养?

方才听着连嘉运诚恳的道歉,并且补上了一首差不多的诗词,叫嘉定帝勉强挽回来一些面子,但唐元思一句下场科考的年纪,又让强调对方是孩子的嘉定帝挂不住脸,赶紧硬着头皮结束闹剧:“行了,今日是太子的生辰,此事便到这。罚左相大公子抄写五千遍诗词,交给朕。”

他说着,视线移到跪在地上,看似恭顺温柔什么都听他这个皇帝做主,实则绵里带针,温温和和忤逆他的唐相,心中窝了一口气。

嘉定帝坐在龙椅上冷笑,他睥睨着跪在下方的唐元思,和蔼:“今日是唐卿受委屈了,朕忽然想到,唐卿今年也二十有九,过了这个年……若是还没娶妻可就要坏了规矩,要受罚了。这样吧,朕让皇后给你赐婚,你意下如何啊?”

男二十而冠,冠而列丈夫,三十而娶;女子十五而许嫁,二十而嫁,若是超了期限,是要受刑的。

唐棠还未说话,江尧眸中伪装出来的散漫笑意便骤然消失了个一干二净,他阴晴不定地盯住龙椅上的嘉定帝,黑眸满是阴郁和乖戾。

老不死的!我看你是活够了!

朝堂篇:八【丞相醉酒/太子唇舌欺负老师的阳具(卡肉,明天看!

太子寿宴结束后,百官乘着马车离开,右相唐元思不胜酒力,在上车时被今日的寿星拦住,太子言辞陈恳地请老师留在东宫,休息一晚再走也不迟,右相思索再三,最后与太子一并往东宫去。

观此场景的众人皆为感叹,太子尊师重道,宽和仁善,实乃吾国之幸,吾国之幸呐!

今日的酒后劲有些大,丞相又是个鲜少饮酒的性子,不留神多用了点,还没走到东宫,就已经不大行了。

江尧便弯腰将老师背起来,往上背上颠了颠,迎着天上明亮的月色,往东宫的方向走。

天色昏黑,月色明亮,道路两边挂着一盏盏精美的宫灯,照亮脚下的道路。

唐棠闷不做声趴在江尧背上,平日温润的黑眸沁着水,眼尾飞着一抹醉人的红,他脑袋里面一片空白,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还没给太子煮长生面。

他搂着太子的脖子,带着酒香的呼吸浅浅落在他脖颈处的皮肤上,背着他得人忽然变硬了一些,唐棠并未察觉危险,纤长眼睫半阖着,轻柔嗓音有一点哑:

“尧儿……”

江尧脚步停顿了一下,丞相向来是守礼的,这般亲密唤他得时候很少,他轻轻“嗯”了一声。

背后又陷入了沉默,留在江尧以为他睡着了时,听见这人含着醉意轻笑,感慨一叹。

“殿下长大了,”

仿佛刚才那句尧儿只是错觉,丞相又恢复了这个叫法,他思绪不太清晰,停顿几秒,缓缓说着。

“臣还未给你煮上一碗长生面,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