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1 / 1)

屋里的二人全然没有想到她们会突然出现。

艾雯抬起缀着泪花的双眸看过来,脸上首先露出惊讶之色,转瞬又变为慌张,而池钊则尽然是惊惧。

“池博士,没想到这么晚了,你还在这儿。”林蕴霏先发制人道,冲着他挥了挥手。

池钊尽力克制着眉梢的跳动,装出平素淡定的姿态反问:“这么晚了,殿下与姚小姐不也在这儿吗?”

姚千忆环抱着双手,居高临下地看着池钊,道:“池博士日日将艾小姐留下来,学生很是好奇,想知晓博士私下里都教授了艾小姐什么。这桌上没书、没纸、没笔也便罢了,如何还让人跪在了地上?”

不想她一上来就将话问到了关窍上,池钊捋着长髯的手不由得一滞。

但老姜还是辣,男人急中生智想出一套说辞:“姚小姐恐怕是想岔了。今日我在课上便说过艾小姐的字已然有了进步,是以散课后我没有再叫她留下,但艾小姐她尊师重道,非常感念我这几日对她的指点,于是行了个敬师礼。”

“艾小姐,我已领会了你的心意,”池钊起身去扶艾雯,“你快起来吧,免得叫她们误会,以为我怎么了你。”

他的语气有如含着一汪水,但落在才见识了他真面目的林蕴霏与姚千忆耳中,只会让她们更嗤之以鼻。

艾雯得了他的提醒起身,但因为久跪,她站起来时踉跄了下,是姚千忆伸手搀了她。

“多谢姚小姐。”艾雯在站稳后立时退开一步,垂首与姚千忆道。

姚千忆略有所思地看了眼有意疏离自己的艾雯,又看向池钊:“池博士说艾小姐是为了行敬师礼才跪下,那她脸上的泪又作何解释?”

“是啊,若无甚意外,池博士会一直教授上舍的生员,艾小姐总不会是因为池博士不再额外指点你便哭了吧。”林蕴霏帮衬着姚千忆,将池钊可能会找的借口扼杀在起始。

“这……”池钊漆黑的眼珠转了转,半晌也没能讲出个所以然,他于是将话抛给艾雯,“艾小姐自己来向两位小姐解释一下吧。”

没想到问题会丢到自己头上,艾雯脑中根本想不出任何措辞。

偏偏真相又难以启齿,她哀切地看向池钊,对方却不肯施舍她一点目光:“我……我。”

林蕴霏心知该趁此时机添一把猛火,走向艾雯执起她的手:“艾小姐,我午时与你说的话仍算数。只要你愿意将池钊对你做的那些事都抖搂出来,我会让他受到惩罚。”

艾雯任由林蕴霏牵着,一双惴惴不安的眸子黏在池钊脸上。

“殿下,还请慎言,你不能无端中伤我的声名,”此话一出,池钊清楚林蕴霏适才绝对听闻了他与艾雯间的谈话,心中那点侥幸荡然无存,但不到林蕴霏将话挑破的时候,他不能自个露馅儿,“我以礼待艾小姐,从未有过逾矩之举。”

“如若不信,你大可去询问艾小姐,”池钊道,“艾雯,你来告诉嘉和公主,我是如何待你的?”

“艾雯,你不要听信他的鬼话,”池钊才闭上嘴,姚千忆便接话道,“你难不成甘心被他嘲讽、威逼吗?他根本就是个披着师长外壳的恶狼,一步一步向你索要更多更贵重的物什。”

“哪怕今日你为他开脱,他也只会以怨报德!这种人怎么可能会依言将你一直安排在上舍。”

男人见女孩面上有动摇的苗头,不禁撕去伪面,高声盖过了姚千忆:“艾雯,你莫要听她胡言。你以为你坦白后便能得到什么好处吗?此事你我都难逃其咎!”

处在纷杂人言中的艾雯仿佛被当头敲了一棒,眼眸溃然:“我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们了,可不可以不要来问我……”

姚千忆还想说什么,林蕴霏抢先她一步,对着池钊说:“池钊,我与姚小姐已然目睹了你诱/引生员向你行贿的事。在我们面前,你承认或是不承认没有那么重要。”

“待会儿我便会进宫面圣,将此事告知陛下,他自会按律派人将你带去刑部候审。”

“怎么可能?凭你的一面之词,刑部如何就能来抓我?哪怕是入了刑部,他们也得拿出证据才能为我定罪。”池钊振振有词地说服自己。

“光凭我的一面之词确乎奈何不了池博士。”林蕴霏捏着下巴佯作出一副不知晓该怎么办的神情,不仅让池钊露出几分得意,还让姚千忆也侧目而视。

她接下来只用一句话便让在场众人的心高高吊起:“但我有证据啊。”

“池博士左手边的袖中藏着一块玉佩,那是艾雯小姐的兄长赠她的生辰礼。池博士敢将袖子翻出来证明我说的是假话吗?”

她全部都瞧见了。

意识到这点的池钊心上似架有炭火,手脚却似锁在千年寒冰中。

“我的官阶虽不算高,但也是朝廷命官,殿下未有君命便来搜我身,”池钊振臂颤着声音呼叫,“士可杀不可辱1,我池钊不愿意受这等委屈!”

姚千忆前几日有多么敬重他,此刻便加倍地厌恶他:“我看你分明是心虚了,这才扯出话来脱身。”

“哎,千忆,池博士眼下还是姿态高洁的太学博士,你不该对他口出狂言,”林蕴霏将话锋一转,“不过我也觉得博士此言差矣。博士既然不想折损清名,就更应该在我等面前露出袖中清风,好叫我俩心服口服,向你折腰致歉。”

几近被她们俩的话逼得无言以对,池钊指着她们,道:“你们,你们简直是仗势欺人,有辱斯文……”

出乎林蕴霏的意料,但又颇合情理。

姚千忆趁着男人抬手的空隙,手快到生出一道残影,一举拿到了极为关键的玉佩!

第42章 “姚小姐一刻不搭理我,我都觉得心慌呢。”

池钊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但觉袖中一轻,伸手去探时,发现东西已经不在。

“姚千忆, 你这是当众偷窃!快将我的东西还给我,我尚能不与你计较。”池钊终于装不下去, 气急败坏地喊道,伸手就要来抓姚千忆。

姚千忆如同泥鳅一般在屋内躲闪, 池钊追着她,却连她的衣角都碰不着。

终于累得气喘吁吁, 男人捂着胸口半晌吐不出一个清晰的字。

“池博士不是说自己清清白白吗?那我拿到的东西算什么?”姚千忆面不红心不跳地站定, 讥讽道,“你既敢占着师长的名头向学生索要财物, 就该清楚自己有朝一日必会受到报应。”

“报应?”池钊挺直腰杆, 不屑地甩了甩袖, “依我看, 女子读书才是真正的有违天理, 该受报应的是你们!”

“凭你们这群光长头发不长胆识的女子, 被我随意说两句就晕头转向,怎么能够痴心妄想着与天下男子争据光辉!”

姚千忆忿忿不平道:“好笑!你不会以为自己多读了几年书就担得上君子之称,就能看轻女子吧。女子怎么了?你若那么有本事,缘何用言语恐吓女子,缘何又向女子索要财物?”

“你做出这样寡廉鲜耻的事,我瞧你那些圣贤书也是白读, 远不如守礼知节的女子们。”

池钊听了她的话,冷脸反驳道:“我是靠我自己考取的功名立于此处, 而你靠的是祖上的荫蔽,你这样靠家族养着的女子有什么资格对我评头论足?”

“你!”姚千忆委实被他说中了痛处, 刹那失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