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1 / 1)

众臣自是对他的决定没有意见,齐声道过陛下英明后太监高喊退朝。

“曹大人。”

听见熟悉的声音,曹冲回首看去,见到是林彦后对掖双手道:“微臣见过殿下。”

“曹大人不必与我行这些虚礼,”林彦道,“今日多亏了大人相助。”

他指的是曹冲适才先唱黑脸以衬出他处事仁善一事。

“臣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殿下胸有丘壑,理所应当得到皇上的称赞,”左右瞧过四下无人靠近,曹冲压低声音窃窃道,“孙进与吴延庆此番绝无可能东山再起,赵泽源今日在堂上尚能强装镇定,暗地里怕是要将牙都咬碎了。”

“微臣先于此恭喜殿下扳回一城。”

林彦对他抿唇一笑,眸底却是心事重重:“多谢大人。”

待到未时,宫里传出了对吴延庆的判决,同孙进一样,他也被免去官职,查抄家产并押入诏狱,而承天府尹之位由原本的承天府丞王鸧接任。

紧接着,绿颖那儿收到了消息,新上任的府尹将于明日辰时重新审理此案。

听到这接二连三的好消息,林蕴霏面上未有喜色,像是早有预料。

一旁烹茶的楹玉见她用手抵着额头仿佛沉思,便也不出声打搅。

林蕴霏的确在想事情,但并非担心明日绿颖一案的结果,而是在琢磨文惠帝为何将户部侍郎一位空缺。

前世记忆令林蕴霏知晓此时的户部郎中李沉是林彦的人,再加上谢呈那日的提醒,她很快反应过来这便是文惠帝对林彦的敲打。

他宁愿将侍郎之位空悬影响户部办事效率,也不肯让林彦的势力继续扩大,林蕴霏感到震惊之余又觉得不意外,文惠帝素来将权力看得高过一切。

话又说回来,事态变成这般走向她倒也乐见其成。

林蕴霏疏懒地去拿桌上楹玉倒好的热茶,靠在铺了细软毯子的贵妃榻上小口地啜饮着茶水。

见她恢复轻松神情,楹玉这才欢欢喜喜地感叹起来:“真是天助殿下与绿颖姑娘也,孙进与吴延庆那两人也算是自食恶果了!”

“是啊,连天都在帮我们。”一面附和着,林蕴霏一面不由得想到此事背后的真正推手谢呈。

那日离开临丰塔顶层前,林蕴霏回首看了一眼,彼时谢呈端坐在他们谈话的桌案边,垂眼不知看着什么。

她心中毫无来由地生出一个念头:对方似乎很是落寞。

不同于平常谢呈展露出的那种不似凡人的疏离气质,那一瞬的他尤其鲜活,却也尤其像易碎瓷器。

意识到她脑中都想了些什么,林蕴霏在楹玉不解的目光中甩了甩头。

谢呈那人智近乎妖,如何也轮不到她替他感怀高处不胜寒1。

没打算将谢呈与她之间的盟友关系告诉楹玉,更不打算同楹玉讲她心中莫名其妙涌现的想法,林蕴霏借饮尽茶水掩饰失态。

“楹玉,再帮我倒一杯茶吧。”

翌日晴日高照,暖洋洋的春光洒在身上很是熨帖,林蕴霏走下马车时,深感惬意地微眯眼眸。

或许也是因为她本身心情愉悦,才会觉得眼前光景格外美好。

“殿下,您说今日之事会顺利吗?王府尹他可还会向着孙益平说话?”踏进承天府前,绿颖还是有些忧心。

她从前在孙家的阴影下过活,因而对孙家猝然的吹灯拔蜡没有什么实感,觉得自己仍是孙家随手便能拿捏的蝼蚁。

“吴延庆与孙进才因为贪墨受贿一事被皇上关入诏狱,饶是这位新府尹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这此关头明知故犯,”林蕴霏弯起唇瓣,“更何况孙家眼下声名狼藉,孙益平今日现身公堂多半会遭到百姓唾弃,新府尹断不会犯傻沾得一身泥。”

两人正说着,经过三两位百姓身边,听得其中一人道:“那孙进是个贪贿无艺的佞臣,他教出来的儿子又能好到哪儿去?要我讲,府尹大人就犯不着审今日的案子……”

说到激昂处,那人将手一摊:“白费功夫呐!”

“是啊,我可也听说了,孙益平绝不是第一次干/强抢民女这种腌/臜事了,”另一人煞有介事地放轻嗓音,“半个月前,他差些弄出一条人命来!”

“竟还有此事!你是从何处知晓这个消息的,快与我好好说说。”

林蕴霏眸中划过一道不易察觉的暗芒:孙益平曾闹出命案一事是她昨夜派人传出去的,此事在半月前尚有人知晓点风声,后来被孙府暗地压了下去,加之皇城内日日皆有新事,百姓们的谈资日日皆不同,便愈发没了声息。

“你瞧,他们都已将孙益平视为罪人,”敛起情绪,她对绿颖道,“再说了,这不是还有我吗?有本宫给你撑腰,你只管实话实说便好。”

“嗯。”得她这一番话,绿颖抬手轻轻拍了把脸,心中再无惧意。

事实确如林蕴霏预料得一样,有着吴延庆的教训在前,这位新府尹审案时问询细致,尽管吴延庆那次问话的始末皆被师爷详细记录在册,他还是亲自问了一遍绿颖孙益平强抢她的来龙去脉。

“孙益平,你也说一下那日的经过。”

孙益平的说辞与上一次未有差别,语气仍旧气急败坏,但林蕴霏一眼便瞧出此人伪装下的颓靡心虚,如今的他就好像是一只被拔去爪牙失了威风的丧家犬。

孙进下诏狱,孙家家产被清点,这都还不是最诛灭人心的。

孙家作为屹立百年的世家名门,最看重的便是声名二字,这也是此前孙进费尽心思替孙益平遮掩恶行的另一个缘由,同时还是孙益平趾高气扬、自命不凡的底气。

但孙进贪墨行贿的事传出后,眼下大街上谁都可以冲着孙府的门丢去烂菜叶与碎石,孙益平曾经引以为傲、张嘴闭嘴都要提及的侍郎父亲成了臭名昭著的阶下囚。

这般霄壤之别使得孙益平在短短一日内变得叫人认不出来。

男人面容浮肿好似被水沤涨的木头,然而眼眶凹陷下去将本就只有豆大的眼眸遮得难见神情。

目睹孙益平变成这副模样,林蕴霏原以为她会感到幸灾乐祸,结果没有,她平静地从他身上移开了眼,心想这不过是恶贯满盈之人该有的下场。

王鸧见两方各持己见,照例将干系人传唤上来,绿颖的爹娘将该说的话都说了,魏承与张媛却迟迟没有开口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