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 / 1)

一位大臣感叹道:“也便只有在宫中才能见着这样纷繁的梅花林,真是大饱眼福啊。”

另一位大臣则道:“行于林中,既得眼福,又嗅得盈盈梅香,实在是一桩令人流连的美事。”

身边文惠帝抬手捋着下巴处蓄起的短须,眸中是一望而知的满意,他道:“胜景当前,诗兴应至,诸卿不妨畅怀吟诗,令朕一闻风采。”

每逢这种时刻,都会有一批想要出风头的皇子或是公子们踊跃起来,甚至于早在知晓赏梅宴的那一日起,他们便已然为这或能一举得到文惠帝青眼的一刻做起准备。

林蕴霏轻飘飘扫过那群目光如炬的青年,各个皆将野心明晃晃地写在脸上,偏又怕第一个出声反被后来者比下,咬着牙不敢妄动。

收回目光,林蕴霏心道,真没意思啊。

一道稍显稚嫩的声音兀地响起:“父皇,儿臣不才,愿做这抛砖引玉之人。”

循着声音瞧去,林蕴霏看见从几位皇兄高大身形后站出来的六皇子林怀祺,对方做着有勇之事,眼里含着不相匹配的怯意。

是了,她差些就要忘了赏梅宴上还有这么一茬。

果不其然,林蕴霏在人群中精准抓获了成竹在胸的赵泽源与脸色微变的林彦。

“好啊,便由你来起这个头,”文惠帝对六皇子道,“朕顺道看看你近日的课业是否有所长进。”

得了首肯,林怀祺张口道:“点点琼枝缀玉,疏疏檀蕊凝香1。”

说出第一句时他还揪着袖子形容局促,大抵是见到文惠帝眼中立现的赞许之意,吟出第二句时声音坚定了许多。

“犹疑晴窗雪影,却见东风翠芳2。”话音刚落,林怀祺眨巴着眼期待文惠帝的评价。

文惠帝不急着亲自作出点评,反而问起旁人:“徐翰林觉着六皇子这首咏梅诗作得如何?”

“这首六言绝句清新隽永,盎然春意浮于眼前,可称佳作,”徐翰林出列道,“六皇子年纪尚轻,便有此才智,实是天资难得。”

徐翰林是去年的状元,文采斐然有目共睹,他给出的评价,众人不会质疑。

“此诗读来颇有意趣,”文惠帝走至六皇子跟前,抬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道,“好孩子,你没有辜负朕的期待。”

林怀棋朝着文惠帝行了个礼,言语谦逊道:“多谢父皇夸奖,儿臣定再接再厉,以臻入室之境。”

瞧着六皇子因激动而颤动的肩膀,林蕴霏算是明白了赵泽源为何会从剩下的几位皇子中选择他,这确实是个当傀儡的好苗子。

有着这么位天资卓绝的“珠玉”在前,而后那些世家公子的诗便显得不够看了,当然,这其中可能也有守拙之辈,清楚不该在此刻越过皇子的风头。

又待了一会儿,文惠帝便以酒醉为由离开。

少了帝王在场,众人心下轻松,三两结队在园内自发赏起梅。

林蕴霏对园中景致司空见惯,寻了处远离人群的假山做掩,思量起关于六皇子的事。

第8章 “本宫要求驸马终身不得纳妾,唯我一人。”

最先提出将六皇子养在皇后名下的是赵泽源,他作为赵家目前的当家人,自是不甘心看到赵家就此失去了夺嫡的机会。

在与族人商量了几日后,赵泽源藉着探望皇后的机会进宫,告知皇后选择六皇子作为继子,原因不言自明,六皇子是个极容易拿捏的软柿子,来日他若能登基,赵家将成为朝堂上无与争锋的掌权世家。

赵家卯足了劲想将这位“内秀”的六皇子捧为储君,不成想赵皇后对六皇子并不亲近,甚至算是疏远,这属实是给精心盘算的赵泽源泼了一盆冷水。

奈何现今谁也左右不了皇后的心思,赵泽源只得将殷切目光移至尚可掌控的林蕴霏身上。

前世懵懵懂懂的林蕴霏恰好又主动寻上了他,于是他顺水推舟,嘱托林蕴霏在文惠帝面前多多提起六皇子。

林蕴霏当时察觉到赵泽源的目的不纯,但她身边并无别的助力,只能硬着头皮答应这个条件。

但眼下情形却是大不相同,一来林蕴霏已然知晓文惠帝对她的不满便是由于与赵家走得太近,二来她已经有了谢呈这个强劲的合作对象,因此她还是趁早淡了与赵泽源代表的六皇子一党的联系,以免惹来一身腥。

话又说回来,夺嫡之争上多出六皇子这一对手不完全是坏事。

这位皇后继子身后有着赵家的支持,林彦不可能对林怀祺势力壮大一事坐视不理,他甚至会将林怀祺当作最大的假想敌。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1,夹在两个派系之间的林蕴霏便可以韬光养晦,逐渐扩展根基。

“嘉和公主,您原来在这儿,可让臣妇好找。”林蕴霏的思路被一道声音打断。

眼前出现了一位眼熟的女子,对方眼袋颇深的眸中亮起光。

林蕴霏不算亲近也不算疏远唤道:“陈夫人,你这是……?”

前世这场赏梅宴上林蕴霏未有与赵泽源的夫人陈知伊讲过话,是以眼下并不清楚她的来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记忆中她每次去赵府寻赵泽源谈话时,这位陈夫人都会借百般理由留在屋内旁听,估计也不是盏省油的灯。

陈夫人笑意就要扯到耳边,伸手挽住了林蕴霏的胳膊,道:“殿下这次免于和亲之苦,臣妇还没有恭喜您呢。”

“原来舅舅与夫人也在关注此事啊,”林蕴霏眼中含笑,语中暗讽,“本宫闹了整整几日,大昭百姓未有不知。仆射大人不曾在皇上面前为本宫求情,也不曾登门安抚,如今夫人倒是赶着来寻本宫了?”

闻言,陈知伊脸上的神情一僵,松开了抓着林蕴霏的手,旋即赔笑,道:“殿下这便是在说气话了。”

“老爷听闻消息后,这几日在府中也是坐立不安,”陈夫人攥着锦帕在鼻前,眉眼低顺,道,“老爷是想在朝堂上为殿下说话,可皇上那时应是被殿下气着了,直言不许再提此事,他自会抉择。皇上说出这话,谁又敢去触他的霉头呢?”

“后来殿下又将自己关在公主府里……臣妇问过老爷,是否要去探望殿下,他怕你见了我们更加烦心,这才作罢。”

陈知伊语气柔和似水,道:“这不,趁着今日赏梅宴,老爷命臣妇赶紧来向殿下道明真心,就是怕伤了两边的感情呢。”

林蕴霏做出被说服的模样,道:“原是这么一回事,倒是本宫错怪舅舅与夫人了。”

“殿下会这样想也是正常的,还是怪我们没能及时同殿下分说。”陈夫人摇了摇头,将错误包揽在自己身上。

“除了此事,夫人……舅舅可有旁的事要告知本宫?”林蕴霏没什么耐心听她说这些有的没的,以林蕴霏对赵泽源的了解,他让陈知伊来找她绝不可能只是出于贺喜或是道歉。

陈夫人神色挣扎了下,先奉承了句:“什么事都瞒不过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