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十月底了,外头的寒风呼啸,她屋子里却温暖如春,天还没有完全亮,她撑着床榻坐起身,想拿过床边春凳上?的茶杯,却一时手乏力,青花瓷的茶杯从?她指尖滑过,“啪”碎了一地。

整出好?大的声响,惊醒了外间?的明依,她来不?及披上?外衣就冲了进来,一脸惊恐地看着她:“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辛娆靠着蒲团,虚弱地笑了一声:“我不?过是想喝杯茶而已,你紧张什么?”

明依松了一口气,走过去倒茶:“你想喝水叫我嘛……”

辛娆不?在意一笑:“我这快要?死的身子,连杯水都喝不?了。”

“姐姐你别胡说!相爷会救你的!”明依红了眼,哽咽说着,走过去把茶杯递到她的唇边。

辛娆眼神晃动着一闪而过的厌恶,垂眸掩去,就着明依的手喝了一口水,就不?想喝了。

她看着院子里透着窗户发白,问明依:“外头是下雪了吗?”

明依见她精神似乎好?一点了,高兴道:“是啊,下了好?大的雪呢,等天亮就能堆雪人?了!”

辛娆轻轻一笑:“真好?……我也想堆雪人?……”

明依咬唇蓦地红了眼眶,她年纪小,藏不?住情绪,眼泪抛沙似的滚了下来。

这些时日,辛娆早就看到她偷偷垂泪,也无可奈何?,只得道:“你扶我坐到窗边去吧,趁还能看雪,我也多看看……”

明依没忍住哭出声来,扶着她坐到窗边。

“把窗户开开……”

明依怕冻着她不?肯开,但又知她性子倔,若是不?依着她,恐怕又惹她费神,遂先?去找了绒毯裹着她,再开了窗。

一阵寒风袭来,明依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连忙又去拿了个绒毯给辛娆裹着,低头看到她苍白的脸竟是跟漫天飞雪似的,不?禁又红了眼。

院子里已经积了厚厚的雪,在青灰的天色下有些森然,好?在那一棵红梅给这萧索的院子添了些活力。

辛娆闭上?眼,耳边除了呼啸的寒风,突然出来一声院门打开的声音。

明依疑惑:“这个时辰谁会来?”

辛娆缓缓睁开了眼,明依已经出去了,谁知走到院子里就停住了脚,连手里拿着的伞也忘了撑开,不?一会又跑了回来,像是母狼护着狼崽子似的板起了面孔。

王清韵披着狐狸毛斗篷在伞下朝她微微一笑,轻柔中?带着些许挑衅,不?等主人?家请,径自?走进屋里来。

辛娆明知她进来了,还是望着窗外,好?像屋里没有这个人?。

王清韵将斗篷解下,双手交叠在腹前:“听闻最近阿娆妹妹的身子又不?大好?了,若非当?初执川强迫妹妹舍命救我,又怎会害你如此,其实当?初我已是个半死之人?了,死了便死了,又何?必再费神救回来,是执川一意孤行,反倒累了阿娆这鲜亮的人?生,我虽也气过他,但想着他对我也是情深一片,不?忍怪责,近日我辗转反侧,想着阿娆妹妹因相爷为了我受折磨,心中?实在难安,特来赔罪。”

她虽行着礼,说着赔罪的话,可身姿依旧挺直,眼底的得意之色更浓。

辛娆觉得她有些奇怪,这么久了,怎么今日突然来了,早不?赔罪晚不?赔罪,天不?亮来了,受什么刺激了?

辛娆很想无视她,可心中?的恨意集聚,难以排遣,手攥紧了绒毯,剪得圆润的指甲几乎要?从?插进厚厚的绒毯里。

可她终究是体?力不?支,忽然松开了手指,力气就要?泄尽,却不?想被她看出,故作慵懒地靠近椅背里,斜斜看她。

“若真觉得抱歉,你将这半条命还我,如何??”她的声音微弱,却因惫懒的模样溢出一股楚楚风流来。

让王清韵的眼狠狠一拧,然后又笑开了:“恐怕是不?行,执川说喜欢我这样生动活泼的样子,所以,还是要?委屈妹妹了……”

她离开时,看着辛娆强装坚强却闪动的眼眸,心中?好?不?快意,昨日在宫里听到陆峙直接拒绝了太皇太后的赐婚的阴霾扫除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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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重新被关上?。

屋子里只剩呼啸的寒风,寒风卷着片片雪花飘进屋里,落在了辛娆的肩上?,像是被这几片雪花压倒了,辛娆颓然从?椅子上?像跟柳条似的滑了下去。

“姐姐!”

辛娆以为这段时间?,她的痛已经变得顿感了,以为自?己已经认清事情,她不?过就是陆峙用来救心爱之人?的祭品……她难过的够多了,不?会再难过了,原来不?是。

原来自?己知道,和?听当?事人?直白地说,是不?一样的。

她蜷缩在床榻里,哭得双肩颤抖,她越是要?克制越是痛得窒息,心就像是破碎的琉璃,布满了裂痕,只差最后一击。

很快,这最后一击就来了。

她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哭了没多久就昏厥了过去。

再醒来时也不?知什么时辰,只是雪还没有停,天色却是傍晚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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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喊了几声明依,没人?回答,她心底觉得奇怪,静悄悄的屋里却传来火星子“噼啪”的声音,她挣扎着起来,紧闭的窗上?似有火光跳跃,她扶着墙壁,拖着脚步走出来。

蓦地,她浑身战栗地撞上?了门框。

画堂静院大雪邈邈,陆峙身穿玄色斗篷身姿潇潇直立在飞雪中?,如刻骨刀一寸一寸冰雕出的精致俊美,眉眼间?却是飞雪也胆寒的戾色和?冷意。

辛娆不?想去关注他什么脸色,只看到他身后的人?往火炉里一张一张扔着什么,明依则是白着脸色跪在一边。

她努力去瞧,顿时心突突起来,那是她藏起来的银票和?托赵珈帮买的江南小院的房契,是她预备逃跑后的后半生……

倏地气血上?涌,像是凝聚了所有力气辛娆直冲过去,却被积雪磕绊陡然摔下去,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陆峙疾步而来扶住了她,一手解开斗篷,挥落间?披在了辛娆身上?。

辛娆却只关注着火炉,扯住了陆峙的衣襟颤抖的声音嘶哑:“不?要?……”

后面人?的手停了一下,恩泰不?忍看辛娆,询问地看向?陆峙。

“继续!”陆峙冷喝,声音如击玉般冰凉而不?近人?情!可他的心却在狠狠颤动,一眼不?错地盯着辛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