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时候,梁州一向热闹,巴陵王这些年不怎么露面,王府里的事情一应交由纪世子处理,而楚总督是梁州官员之首,冬至节宴一般由两人共同举办,沈望舒因为那日做的噩梦,本来不打算参加的,结果纪玉津突然对外宣称身子不适,把冬至宴交由楚总督一家办理,纪玉津身子一向不大稳当,他忽又重病,倒也没人敢置喙。

再加上楚总督又是头回挑大梁,要求百官及女眷务必前去赴宴,沈长流不好不给顶头上司面子,沈望舒递往楚总督府的病假传话就没通过,不过幸好纪玉津不去,她倒也不紧张了。

许氏特地为她准备了一身极冶艳的银红衣裙,还笑盈盈地叮嘱她:“冬至节是盛事,望舒别忘了穿的喜庆些才好,眼下最时兴这银红色,这是在绣房为你特意定下的一身。”

她又道:“最好把陆妃娘娘赏你那对儿宝钗也戴上,那对儿赤金钗,也只有你戴好看了。”

虽然世子暂时不纳侧妃,但梁州鳏居的高官还真有几个,以沈望舒之美,若能靠艳色攀上一门好亲,对她的儿女也有好处,有好处的事,她从来不会拒绝。

说来这银红色的流行还和陆妃有关,传闻当年陆妃入宫之前,一袭银红宫裙站在桃花树下,让圣上一见倾心,一她一入宫便给了主位,从此便是专房之宠,六宫粉黛无颜色,甚至逼的齐皇后都自请入佛寺为国祈福,是以天下女子都跟风模仿起来,盼着自己也能如陆妃一般,得郎君宠爱。

不过沈望舒颇有几分小蛮脾气,她在衣服的选择上也自有审美,并不是哪件样式时兴她就跟风去穿哪件的性子,再说陆妃娘娘送来的那对钗子虽好看,但是沉甸甸的,戴久了脑袋疼,所以冬至宴当天,她穿了一身青绿的衣裙,头上簪着相配的一对儿白玉银铃梅花小钗,虽不妖冶,却似冬天里的一根水葱般,青嫩明艳。

许氏见她这般,脸色霎时有些难看。

沈熙和已经懒得再装姐妹情深,连表面的客套都懒得维持,上下打量了沈望舒一眼,唯有嘲意:“眼下城里可不时兴青绿色,阿姐莫非在村里的时候就是这样穿着打扮的?不过既然到了梁州城里,也该听听母亲的意见才是。”

沈望舒给气的,撇了下嘴巴:“绿色村不村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般人家死人的时候才会穿一身白孝,这个应当不分城里村里吧?”

沈熙和一贯标榜自己的纤弱文气,所以穿了身斜绣着一只红梅的对襟大袖,虽说冬至节没规定必须得穿大红大紫,但要沈望舒说,她这一身白也有些太不吉利了,没想到她还没张嘴,沈熙和先一套一套的了。

沈熙和气的眼圈发红:“你...”她瞥见沈长流面露不悦,忍气道:“母亲好意为姐姐裁制了新衣,我看姐姐没穿,好心提醒一句罢了,若有得罪的地方,妹妹在这儿向姐姐赔不是了。”

沈望舒一点也不给她面子:“你管的好宽哦。”

她说完也不管沈熙和表情如何,气哼哼地出去了。

她在府门外,正欲上马车的时候,碰见了裴在野,他抱臂戏谑道:“怎么又一副丧气样儿,谁又惹你了?”

沈望舒哼道:“二娘啦,她笑话我穿绿色土,非说现在红色才是好看尊贵。”

裴在野一听便了然了,略有讥诮地挑了挑唇角:“陆妃娘娘喜银红,她既得圣宠,世上自有无数人效仿,不过是慕于权势罢了。”

沈望舒还挺倔:“可我不喜欢红色,我就喜欢青绿色!谁穿都一样!”

裴在野似乎怔了怔,唇角不觉扬起,不是往日的讥笑或者嘲弄,而是发自内心的笑意。

她目光盈盈看过来,正撞进他心坎里。

“颜色本无尊卑之分,端看是喜欢它的人是否尊贵,陆妃娘娘只是妃妾...”裴在野感觉自己心头快跳了几分,却没有像往常一向回避,他直视她的双眼,一字一字地道:“终有一日,天下人会以效仿你穿青绿色为荣。”

沈望舒愣了下,裴在野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已经神色如常,叮嘱道:“好了,去赴宴吧...”

他本来习惯性地想嘱咐几句,但想到纪玉津是准备在城外动手,所以这次冬至节才称病没去,怎么也不会危及云台。

再说他已经挑了几个身手好的暗卫,在不引人注目的前提下,离远了暗中护着她,应当不会出什么岔子,这时候多言,反会吓到她。

他缓了缓神色:“好好玩。”

作者有话说:

太子:虽然我偷偷摸摸给她缝袜子,吃她吃剩的东西,但我知道,我只是对她有几分动心罢辽。

小月亮:感谢四哥帮我立的冲天flag

? 第 38 章

男人们都是骑马去云台, 裴在野说完话,便直接拍马走了。

家里一共有三辆马车,许氏自然得坐最大最阔气的, 沈熙和带着龙凤胎坐次之的,沈望舒一个人, 坐最小的便可。

她刚要上马车, 沈熙和就领着沈三夏和沈朱明出来了,沈望舒瞧了她们的马车一眼, 不由叫住龙凤胎:“诶,小心点, 我看这马车轮轴好像有点磨损松动了,你们让车夫瞧一眼吧。”

她对沈熙和自然是无所谓,不过担心龙凤胎摔着,想了想道:“你俩来跟我挤一挤吧,那马车坐一两个人还勉强,坐三个人轮轴怕是负担不了,小心半路摔了。”

沈三夏和沈朱明正要点头答应,沈熙和已是冷笑了声:“不劳姐姐费心了,这马车我们坐了三年多也没见坏, 总不可能专挑这时候坏了, 姐姐管好自己便是,难道你比负责维护的车夫还懂马车?”

龙凤胎面露犹豫, 沈熙和已是不耐烦地把他俩扯了一把:“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车?”

沈三夏被沈熙和硬拽到了车上,忍不住道:“姐, 我看大姐不像是胡说八道的, 咱们还是让车夫仔细看看吧, 免得路上摔了。”

沈朱明也跟着点了点头。

现在马车不马车的已经不是重点了, 沈熙和见弟妹都不服管教,反是跟沈望舒亲近,她脸色阴沉得吓人,嗓音也尖利起来:“大姐说大姐说,你跟大姐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她忍不住搡了沈三夏一把,冷笑:“给我安分坐着,这马车保管坏不了,也摔不死你。”

龙凤胎见她偏执,互视了几眼,也不敢再开口了。

沈望舒不想龙凤胎为难,有点无语地上了自己的马车。

结果走到半路,她若有所感地掀起车帘瞧了眼,果然见沈熙和龙凤胎狼狈地站在马车旁,马车停在道旁,一只轮子已经不翼而飞。

沈朱明是男孩子,胆子大一些,出声抱怨道:“大姐早就说车轮子有问题,你非不听,非说马车没事,你但凡听进去一点,现在也不至于这样,真是耽误事!”

沈熙和面色铁青,也不顾娇弱才女的人设,愤恨地踹了马车轮一脚,扬起手要抽沈朱明。

沈望舒本来想再次招呼龙凤胎上车,就见沈三夏给她打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走,免得沈熙和不分青红皂白地发作。

她挠了挠脸,只得让车夫不要停下。

云台建在一处不算陡峭的山顶,一贯是梁州城重大集会之所,底下自有让众人停放马车的地方。

沈望舒刚下马车,就见沈三夏在一处拐角等着,她好奇地走过去:“你们马车不是坏在半路了吗?怎么来得比我还快啊?”

沈三夏用力扯了她一把:“姐,你快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