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那里生出丝丝甜意来。

他心头有些酸有些甜,来来回回拉扯着,他忍不住把她的话在脑海里反复回味几遍,一时静默下来,终于不像方才一样聒噪了

沈望舒想到陆清寥的事,又忍不住恼道:“咱俩的事,你能不能别扯旁人!”

裴在野眼底的火星似乎灭了几颗,他猛地抬眼,忽的发问:“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他微微屏息,专注地看着她,生怕错过她脸上一丝细微的表情:“你是不是喜欢过陆清寥?”

沈望舒又抹了把眼泪,没好气地道:“没有!我和陆表哥才处过几天啊,再说...”

她皱了皱眉,有点疑惑地道:“我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表哥对我也不是完全的男女之情...应该说...他有点想当我这样的人?”

她说着说着自己也不确定了,她有啥好的啊,既不像表哥一样满腹经纶,也不像四哥一样天资卓绝,表哥想成为像她一样的人做什么?

裴在野表情终于慢慢和缓下来,他微微抿起唇,表情还是带了些狐疑:“你真的不喜欢他?不是为了骗我放了他?“

他既说到这个,沈望舒才想起来:“要是真没证据证明他是细作,你就赶紧把人放了。”

裴在野又有点不高兴,两人长篇大论一通,天光已经大亮,外头也早有人声,街上热闹起来,他正要开口,就见周平已经折返回来。

周平身上还挂着寒露,对着裴在野欠身道:“殿下,臣已经带着陆清寥游完了街...”

沈望舒瞧了裴在野一眼,周平顿了顿,继续道:“现在人已经带到,您可要亲自问话?”

裴在野这才想起来,夜里交代过让周平把陆清寥带到府衙,他本想令陆清寥等着,但他又瞥了眼沈望舒,对着周平道:“把他请进来吧。”

等周平退下,他又转身看向沈望舒:“陆清寥来了?你可要跟我一道去瞧瞧他?”

沈望舒怀疑他又要作什么幺蛾子,但见他一脸挑衅样儿她又来气,堵着气答应了。

裴在野立刻伸手,紧紧揽住她的腰,又觉着不够亲密,快速跑回了屋里,从她的妆奁里翻出了一个颜色粉粉的口脂,用手指沾了口脂,在自己的脸上,脖颈上画了好几个唇印,然后重新把她搂的死紧。

沈望舒人傻了:“...”

等陆清寥走进来,裴在野刚准备妥当,他挑唇笑了下:“委屈陆伯爵了。”

沈望舒顾不得对裴在野翻眼睛,赶忙打量了一眼陆清寥,见他虽然戴着手铐脚镣,不过通身仍是干净整洁,人消瘦了些,风骨依旧,跟她想象中被折磨的皮包骨的模样大相径庭,看来裴在野还没太禽兽。

她悄悄松了口气。

陆清寥见沈望舒在此,眸光为亮,但他目光掠过二人,微微黯了下,很快神色如常:“托殿下的福。”他目光落到裴在野满脸的唇印上,淡然道:“殿下倒有几分名士风流。”

裴在野没见到他嫉妒抓狂的表情,心下扼腕,不过瞧他看着自己亲手弄出来的唇印,他心下一下畅快了,满目柔情地看着沈望舒:“我和太子妃感情甚笃,故而不拘小节了些,劳陆伯爵费心了。”

沈望舒给他看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既然陆清寥没事,沈望舒也不想多待:“我要去和芳姑姑收拾行李了,你们聊吧。”

她目光落到陆清寥的手铐脚镣上,犹豫了下,没说话,转身走了。

裴在野带着陆清寥到了前衙,没了小月亮在,他连个笑脸都懒得给,直截了当地问:“知道我为什么要拉你去游街吗?”

陆清寥知道怎么回答能让裴在野跳脚,他淡淡一笑:“可是因太子妃到来,殿下心生嫉恨。”

这话要搁平时,裴在野心头早酸的冒泡了,不过他既得了小月亮的准话,便舌尖顶着上颚,只轻啧了声:“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他把一沓公文撂在陆清寥脚边,扯了扯嘴角:“帮着北夷攻打晋朝,你陆家又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啊。”

作者有话说:

? 第 113 章

陆清寥身子微滞, 很快调整好神色,脸上无喜无悲:“还请殿下明示。”这话说的非常巧妙,仿佛片叶不沾身。

裴在野低笑了声:“明示?好。”他抱臂, 斜斜向后一靠:“你三四五岁的时候便随着陆家老弱一道流放到了平州,我细查了陆家家谱, 若我没记错, 你还有个姐姐,名为陆清词, 她年长你三岁,在你刚到平州的时候, 为了救你,被拐子拐走了,你陆家的另一本兵器谱就在她身上,随着她的走失,另一本兵器谱也遗失了。”

他双手交叠,支着下颔,欣赏陆清寥微变的脸色:“然后她被北夷一户好心的贵族人家收养,她也的确出众,论谋略才干不亚于你, 凭制造军械的才干以及果决狠辣的手段, 辅助如今的金帐王四子称王,在北夷有了颇高的地位, 北夷内乱已清,再无敌手, 她心怀仇恨, 于是又把目光投向了晋朝。”

他微微一笑:“正巧你也来平州为将, 她很快有了主意, 所以来见了你,劝你归顺北夷,我说的可对?”

陆清寥沉默不语。

裴在野叠指轻敲桌案,冷声道:“往日你襄助老大也就罢了,可你别忘了,你的俸禄皆是我晋朝子民脂膏,你能得此高位,也全是我晋朝将士赏识,你便是这般回报他们的?”

陆清寥终于有了反应,他面罩寒霜,嗓音含怒,这也是裴在野第一次见他露出这般怒色:“我从未做过半点对不起晋朝之事!”

“是,你或许没直接答应她,你也没做细作,但若我没猜错,她应该拿当年救你之恩胁迫你,还用陆家余下族人的安危诱惑你,所以你犹豫了。”

裴在野目光仿佛一张罗网,牢牢地锁住陆清寥,让人无所遁形:“你没有向上汇报此事,而是选择了隐匿,以致战机贻误,使得平州三地卷入战火,百姓死伤无数。就算你的确没有归顺北夷,但这隐匿不报,没比你归顺北夷轻多少,你还姓什么陆啊,干脆随了北夷金帐的姓算了。”

陆清寥额上青筋冒起,毫不犹豫地反唇相讥:“此次平州大败只是我一人之过?!鲁王包藏祸心,陈生柳言二将明争暗斗,这才是之前平州大败,殿下一向慧眼如炬,怎么这些就看不到呢,难道殿下预备轻轻放过他们,只拿我来祭刀,若真如此,殿下安敢说自己没存半点私心?!”

其实自平州出事,他无时无刻不在自责,只是被裴在野这般讥讽,就是菩萨也冒火啊。

两人一句接着一句,声调虽不高,但言辞却极激烈,仿佛前衙已经变成了两人相搏的战场,言语如利刃,一时间,堂内充斥着无形的刀光剑影。

裴在野摸了摸下巴,好笑道:“谁跟你说我要放过他们三个了?”

“不用替他们着急,你们四个蠢货我会挨个收拾的,不过眼下北夷正虎视眈眈预备第二次进攻,我很快要和你那好姐姐正面交锋,你的问题最大,便先拿你开刀了,你也不必觉着不平。”

细算下来,这次平州大败,并不是陆清寥一个人的问题,而陆清寥或许认为平州军足以对抗北夷,他又念着长姐情谊,或许还存了帮陆家留后路的心思,这才隐匿未言,陆清寥是个聪明人,若非心怀侥幸,断不会看不出陆清词包藏的祸心。

裴在野淡淡道:“我之前和小月亮闲聊,她告诉我,你想成为她这样的人,她是什么样的人呢?干净,纯粹,无垢,最重要的是,分得清是非对错。”他说到小月亮的时候,凤眼里流光潋滟,神色都变得温柔几分。

很快,他不屑地扯了扯嘴角:“你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