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请教沈长流:“爹,我刚才在妹妹跟前够稳重吗?她会不会觉着我有点跳脱,以后就不敬着我这个大哥了?”
沈长流扫了他一眼,气笑:“别耍宝了。”他顿了顿,神色有些缥缈,似乎想到了前事,半晌才问道:“你...可给陆妃娘娘去过信?”
这说来话又长了,陆家原只是普通官宦人家,后来生了一对儿以美貌出名的好女儿,并称陆氏双姝,后来妹妹入了今上的眼,昔年宠冠一时,逼的皇后出宫去佛寺清修,哪怕后来陆家出事,皇帝都舍不得杀了她,只是废为庶人,幽居冷宫,后来今按捺不住去冷宫瞧了她一眼,她便借机复宠,又升到了妃位。
至于她的姐姐,沈飞廉和沈望舒的母亲,嫁给了名噪一时的探花郎,若非陆家出事,她上有宠妃妹妹,下有儿女懂事,应当过的极是幸福,可惜陆家树倒猢狲散,她明知自己怀着身孕,也要与沈长流和离。
而且姐妹俩感情极好,不管宫外如何骂陆妃妖女误国,自打她复位起,每年都会派人出去寻找姐姐和姐姐的孩子,如今沈望舒既然找到了,沈家于情于理都该给陆妃传个话的。
沈飞廉颔首:“确认妹妹身份的第一日我已经送信过去了,还详细说了经过,就连妹妹的生辰和信物我都在信上提了。”
他想了想:“我看妹妹的生辰快到了,算算来回的日子,娘娘的回信应当也差不多是那时候,倒是赶巧了。”
沈长流不免叮嘱:“你妹妹找回来的事儿告知娘娘便罢了,其余的事,你把握好个中分寸。”
虽然陆妃仍旧得宠,又有皇长子傍身,从关系上看,陆妃还是他妻妹,大皇子和他儿子是实打实的表兄弟,但他无意借此攀附,甚至这些年,陆妃有意拉拢于他,也被他婉拒了,要不然他现在也不至于只是从四品少尹。
沈飞廉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又有些犹豫:“表兄既然随妹妹一道来了,可要再去一封信,给娘娘提一句?”
沈长流摇头:“若是之前写的信上提一句倒也罢了,陆家到底获罪之族,不必特特写一封信过去,万一让人知道他离开流放之地,对那孩子不好,再说他若真有心让娘娘知道,当初便该投奔去京城才是。”
沈飞廉若有所思,又想了想,不觉翘起唇角:“这些年娘娘逢年过节赐给我的东西都是双份,我过几日把东西分一分,给妹妹一份才是。”
沈长流见他爱护妹妹,含笑应了。
......
裴在野并不习惯生人在旁伺候,一入东跨院,便把里面候着的下人全打发出去,他一边给自己上药,一边凝眉思量,谋划着之后要做的事。
至于沈望舒置气的事儿,他根本不曾多想。
这时候有下人端了饭食进来:“表少爷,这是大姑娘特地叮嘱给你准备的晚饭。”
裴在野怔了怔才反应过来,本来以为她不会再管自己了,没想到她还是特地命人送了饭来,他眼神不免有些复杂,今日作为,是不是真的有些过了?
更复杂的是,他突然觉着自己有些像吃软饭的...
他不由得想起自己的永嘉小姑,这位公主是个猛人,驸马过世之后她也懒得改嫁,仗着身份高贵又得皇帝太后的疼爱,蓄养了七八个面首在府里逍遥快活,那些面首便是这样吃她的喝她的,她瞧哪个不顺眼了,也是这般甩下脸子就走。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裴在野的脸色立刻黑如锅底。
这还不如上辈子呢,上辈子好歹是他养着沈望舒,现在成什么德行了!
明日他就去找沈望舒把钱还了,爷才不靠女人养。
作者有话说:
啊啊更晚了,作者是西安这边的,最近西安疫情有点严重,所以最近时间老是被耽搁,抱歉了大家orz
第 10 章
裴在野这人,生来便是嫡长之尊,哪怕当年陆氏盛宠,皇后式微的时候,也没人敢苛待他这个嫡长子。
他霸道惯了,旁人服侍他服侍的好,那是应当的,若是不好,那便是当差不尽心,自该受罚。
直到今儿个陡然吃了她的脸子,裴在野方才隐隐意识到,沈望舒和那些服侍奉承他的人是不一样的。
也就是说,自己这些日子的的确确欠了她的人情。
裴在野是打算伤好之后便离开沈府的,尤其不愿意和她有什么人情牵扯,手指叠敲了几下桌面,心里有了主意。
他平时出门身上便不爱带银子银票,反正自有底下人操心这些事,更别说他还身受重伤,能丢的早就丢了。
他摸了摸下巴,掏出身上剩下的所有东西,一柄专门锻造的佩剑,一把母后昔年所赠的袖箭,以及昔年随母后在佛寺清修时,高僧所赠的一枚玉观音。
第二日一早,他也不顾伤重在身,戴上斗笠,出门随意寻了一家质铺。
这玉观音是他少时爱物,对他来说虽不算什么珍品,但拿到市野里,也算是上乘佩饰了,质铺老板上下打量他几眼,装模作样地道:“玉料还成,就是用的有些旧了,罢了,我这人最爱结善缘,便给你三百两吧。”
裴在野对市井的物价不大了解,不过观人的本事一流,他轻敲了敲桌面,似笑非笑:“哦?”
他也未多做言语,脸还被斗笠遮着,面都没露出来,可那通身的气势慑人得紧,老板腿肚子竟有些发软,擦了擦汗:“一,一千两,不能再多了。”
裴在野对一千两没太多概念,也懒得和他多扯,只觉着约莫够还沈望舒的银子了,随意哦了声。
他拿了银票出来,发现质铺隔壁就是一家脂粉铺子。
他又莫名想起沈望舒那抠抠搜搜,烧了根炭棒当眉笔的事儿,心里拧巴了下,抬眼望了望铺子里络绎不绝的女娘,在心里暗骂了声,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这算是城里中高档的水粉铺子了,进进出出的都是打扮富贵的女孩,见他一个大男人走进来,女郎们不觉凑了堆儿,指着他不住窃笑。
在银铃般的笑声里,裴在野只觉着面皮一阵发胀。
爷是为了还人情,你们这帮蠢笨妇人可懂什么!他在心里忿忿地低骂了句。
水粉铺的掌柜是个窈窕女子,见着裴在野便捂嘴直笑:“这位小郎君好生有心,想买些什么赠予姑娘?”
裴在野被她笑的心烦,不耐道:“女人画眉用的玩意。”他对女子的妆饰之物当然不可能了解,只隐约记着母后和太后所用之物,犹豫了下方道:“螺子黛?”
女掌柜不以为忤,咯咯直笑:“小郎君说笑了,螺子黛每年也就只产十来斛,只有宫里贵人们才会用呢。”她取出一盒颜色各异的石黛:“这里有青黛石黛,各色都有,小郎君捡着适合你娘子眉色的使便是了。”
裴在野忍无可忍地纠正:“她不是我娘子。”他大略扫了一眼,也没瞧出区别在哪:“都包上吧。”
女掌柜笑逐颜开:“是是是,用来讨好心上人也是一样的。”
裴在野:“...闭嘴!”她是哪门子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