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1 / 1)

堕欢_1 宁知澈下来 2644 字 4个月前

李妈妈闻言愣了愣,刚停的眼泪瞬间又掉了下来:“侯爷与老侯爷一样,都是难得的至诚之人,只?是侯爷您千不该万不该与那位争!这般犟着既苦了自己又带累了夫人,何苦来哉?您如今才二十岁,往后的日子还长,能想通便好。”

谢骥垂眸抚摸着玉佩上那匹驰骋在疆场上的千里马。

是啊,何苦。

他在血襟司时日日提心吊胆,怕极了皇帝会处死苏吟,如今苏吟好不容易才从诏狱出来,他再也不想眼睁睁看着苏吟再进一回?牢狱。

只?要苏吟活着,只?要她过得好,怎样都可以。

下定决心不再纠缠的那一瞬,过去三年的甜蜜回?忆尽数涌入脑海,令他瞬间眼眶发红。

他没夫人了。

从今往后他身边再也没有苏吟,曾无?数遍设想过的带她去北境看边塞风光,带她去骑马捉鱼,带她躺在广阔无?垠的草地上看夜空,瞬间都成?了奢望。

如有什么从身上生生剥离,与身上的伤痛同时撕扯着他的肉躯,谢骥让李妈妈出去,低头埋入锦褥中。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推门?声。

他只?当是哪个下人,要不然便是宣平侯府那两个盛名在外的同宗堂兄,便连头都懒得抬。

可来人的步子很轻缓,听上去熟悉至极。

谢骥如有所感,抬起那张被泪水浸湿的俊朗面庞,怔怔望去,待瞧清那人的面容,眼泪瞬间哗哗往下流。

苏吟看得眼睛发酸,静静站在榻前与他对视。

谢骥心觉十分丢脸,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只?能低头去藏自己的泪眼,胸中有千言万语想对她说,最?终却?只?是沙哑着嗓音问了句:“你今日……是来陪我?过生辰的吗?”

第30章 生辰喜乐

苏吟不知该如何作答, 甚至因屋外有皇帝的?眼线,她?连句生辰喜乐都不敢说与谢骥听。

她?很清楚,宁知澈嘴上说要自己像三年前骗他那样骗谢骥, 可她?若真敢像当?年待宁知澈那?样温声软语对?谢骥诉说情意?, 向谢骥闭目索吻, 只怕谢骥会连全尸都保不住了。

苏吟敛眸看着谢骥身后。

谢骥此刻穿着中衣,遮住了身后道道伤痕。但他挨的?那?一百杖五十鞭还未结痂便又添了四十杖三十鞭,还顶着重伤与御前侍卫统领交了手,即便苏吟看?不见他的?伤处,也?能想象得出那?些伤到底有多狰狞骇人。

谢骥的?目光一直凝在苏吟脸上,自然知道她?在看?何处。

若换在以前, 他定会掀开中衣让苏吟瞧自己身上的?伤, 再厚着脸皮撒娇喊痛,定要让苏吟露出几分心疼才肯罢休。

可如今……

谢骥眼神黯淡下来, 朝苏吟安慰地笑了笑:“无事, 我皮糙肉厚, 养个两三月便能好了。”

惯来喜欢在她?面前假装娇气怕疼的?男人突然变得沉稳正?经,苏吟不由?微微怔住, 将视线移回他脸上。

谢骥此刻面容苍白憔悴,身形瘦了一大圈, 脸颊也?瘦削了不少,双目凹陷, 因着刚从鬼门?关被人救回来,元气只恢复了两三成,瞧上去精神极差, 与平日里那?个唇红齿白、目若朗星的?青年将军判若两人。

谢骥如今这?副模样,自己今日若再下毒, 他十有八九活不下来。

可若不下毒,宁知澈定会龙颜大怒,届时谢骥便必死无疑了。

心底生出一阵又一阵巨大的?无力感,苏吟霎时思绪纷乱如麻,左右为难。

谢骥很少被苏吟这?般盯着瞧,若是从前定会心花怒放地将脸怼到她?面前任她?看?,但此时知道自己模样憔悴不堪,万分不想让她?记住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当?即转开了脸,低声道:“别看?了,丑。”

苏吟知他好面子,依言将目光移向别处。

谢骥见苏吟眉宇间覆着愁云,既不开口说话,又没有立时离开,知晓她?心里藏了大事,抿了抿唇,声音放轻了些:“你有何事可直接与我说,不必怕我受不住。”

对?上那?双虽已?失了神采却仍清澈干净的?瞳眸,悲伤和自厌如浓雾般在躯体中蔓延开来,苏吟微微低下头,静默许久方?轻声将实话告知他:“陛下赐谢侯一杯毒酒,命我前来谢府送侯爷归西。”

谢骥顿时愣住,昂着脸怔怔看?苏吟许久,哑声问道:“今日吗?”

苏吟脑袋垂得更低了些:“嗯。”

谢骥沉默下来,半晌才又问了句:“我死了,陛下会待你好些吗?”

苏吟一怔,忙打了个手势示意?他门?外有人监听,开口语气疏离客套:“侯爷想错了,陛下并未亏待我半分,是我自己不好。”

夫妻三年,谢骥整颗心都放在了苏吟身上,自然看?得出来她?说这?话虽是为了堵门?外之人的?耳朵,但也?是出自真心。

谢骥看?着苏吟眼下的?乌青和明显清瘦了些的?身形,再度红了眼睛。

但她?过得不好,也?是真的?。

谢骥喉咙哽了哽,恭声道:“既是陛下旨意?,臣自该领受。”

苏吟静了许久,僵硬地抬起右臂,指尖微微发颤,动作极缓地从左袖中取出那?包毒粉。

寻常皇帝赐毒都是直接让人端一盏酒过来,谢骥愣愣看?着苏吟手里的?纸包,想起回京那?日苏吟向他坦白三年前下毒谋害废太子一事,终于明白了皇帝为何非要苏吟来做这?一桩事。

他心里一沉,立时伸手将苏吟的?手指根根掰开,取出被她?攥在手心的?纸包,尔后扬声唤来小厮,让人速速拿壶酒过来。

整个谢府都被皇帝的?亲卫包围,府中人心惶惶,再无先前为主子置办席面的?喜庆,但小厮拎着酒壶进门?时还是忍不住劝了句:“侯爷,您顾着点身上的?伤,今日虽是生辰,但还是少喝些,至多一盏便得停了。”

谢骥没应声,接过小厮递来的?酒盏,待小厮退下,便打开纸包将毒粉下在酒中,尔后正?欲端起酒盏,却被苏吟按住了手。

谢骥一顿,掀眸对?上苏吟那?双朦胧泪眼,嗓音放得极轻,只他们?二?人能听见:“别心软。我先前固执不肯放手,让陛下恼你到如今这?地步,是我不好,现下也?不知怎么弥补,只盼我死后,陛下能少恨你些。”

初见时谢骥一袭绯衣潇洒恣意?的?模样在脑海中清晰浮现,愧疚和懊悔狂涌入心间,苏吟霎时哽咽:“对?不住,我误了你一生。”

见苏吟因自己而痛苦,谢骥心如刀割,极想如从前那?样拥苏吟入怀亲一亲她?,到底还是忍了下来,只摸了摸她?的?乌发:“总说这?种话,你都不知我这?三年有多高兴幸福。祖父走后,我每日下值归府看?见你坐在窗边等我回家?用膳,才终于觉得自己又有家?了。”

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外面的?人听不见,但若长时间没有声响传出去,皇帝知道后定然仍会起疑,因而谢骥纵是此刻心里有千言万语,也?只能长话短说:“你记住,今日之祸是我莽撞犯倔自作自受,与你无关。你若再愧疚难过,便是叫我连死都不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