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然的山峦在脚下,树木汇聚成一片片的绿色块。这个高度看下去,时鱼的手脚发软,呼吸急促,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激动。

刚刚风刮过脸颊的一点疼痛,让她联想到军事训练时,骑着黑猫穿梭在训练场里的感觉那时的她还是自由的、有方向的,会为得到想要的东西而拼尽全力,受伤也好、流泪也罢,她从没妥协过。

这段时间的痛苦已经让她变得麻木,哭喊和挣扎成为常态,头撞南墙,就一直哀戚,止步不前。

天马兽飞行的速度慢下来,飞扬的头发落回肩上,沈蝉衣瞧着身前人亮晶晶的、洇出一点泪水的眼睛,不解问道:“你很高兴?”

“嗯,我很高兴。”

时鱼回头看她,黑色玉石般的眼睛被洗涤得清澈又漂亮,她笑道:“谢谢。”

只是这样?

Omega皱眉看着这个地球人身上笼罩着的、那种让她不喜的颓靡被吹散开。她看见时鱼的第一眼,就感觉到她举手投足间隐隐透出的死气,言语间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被人推着走。

“你之前想过去死吗?”

Omega冰冷的话让时鱼惊愕地回头。

“为什么这么问?”

“你身上的气息,是这么告诉我的。”

沈蝉衣盯着她,审视的目光里带着点若有所思:“但现在又不一样了。你想到了什么你的过去?时小姐,我对你有点好奇。”

压抑的精神暂时释放,时鱼也无所谓眼前这个Omega是沈家人,坦言:“在我暴露身份之前,我私自饲养了一只异兽。骑在这匹马上的感觉,和骑在它身上很像,我确实想起了一些东西。至于你问我有没有想过去死我现在还活着,就代表我还是惜命的。我不想死,该死的也不是我。”

她突然向沈蝉衣发问:“还有,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

沈蝉衣被她问得愣了愣,斟酌了一下,认真回答:“看见你第一眼,确实不喜欢。”

“我也不喜欢。”

时鱼点了点头,笑着说:“这段时间,我也不喜欢我自己。我一直以为自己能克服鲁莽、恐惧,不再犯已经犯过的错。可是一碰上那些我讨厌的人,我就害怕,想跑、想哭,动手打不过,还怕被报复。”

她叹了口气:“一想到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我就更害怕了,成了死循环,跑又跑不掉,恨又恨不明白。有时候我真不理解,为什么我的基因,是你们口中‘最完美’的?明明除了没有信息素,我哪儿都比不上你们这些人,不漂亮、不聪明,动不动就被吓破胆,又倔又容易哭”

“还容易妄自菲薄。”

沈蝉衣幽幽补上一句。

时鱼疑惑地去看她,却见Omega表情不善:“什么叫除了没有信息素?在这个世界里,不受信息素支配就是最完美的。你自己不知道利用,把它当成可有可无的东西。没有信息素和腺体,你就永远不会被Alpha标记,他们会为发情期发疯,但你不会时鱼,没有标记,你的身体和精神就永远属于你自己,不会被激素影响、干涉。”

她嗤笑一声,话语里藏着自己永远无法拥有的悲哀:“只要你坚信你是自由的,就永远有逃离的希望你跟我们不一样。”

0122 120 “要么,你装得像爱上他们的样子。”

最后她们在山上的一处瀑布旁会面,沈筝轻捷地从马背上跳下来,瞧见被沈蝉衣抱下来的时鱼一副还没缓过神的呆滞模样,打趣道:“怎么吓成这样?她把你丢出去啦?别担心,蝉衣抓人很紧的,以前我被她拎着衣领吓唬的时候,下来腿也是软的,多习惯习惯就好啦。”

Omega理了理被吹乱的头发,冷艳的面容泛出一点被诬陷的不悦,她辩驳:“我没扔她,就是跟她说了些话,谁知道她在失魂落魄些什么?”

沈筝更好奇了:“什么话?”

“关于Omega的。”

时鱼扶着马身勉强站稳,因为失重感和精神冲击带来的眩晕还没消失,她替沈蝉衣回答,抬起头,看着眼前两个性格各异的Omega,眼神复杂:“她告诉我,Omega一旦被Alpha终身标记,精神和身体都会无条件接纳对方,哪怕之前没有任何感情,在信息素的诱导下,也会心甘情愿地与他在一起。除非去医院洗去标记,承受后遗症的痛苦,否则这种情况将一直持续下去。”

“就这些啊。”沈筝歪了歪头,无所谓道,“我以为这是常识呢。补充一点,如果契合度达到最高值,哪怕打心底厌恶对方,也会情不自禁地被对方吸引。而且发情期的伤害并不只针对Omega,Alpha也是哦,强行压制发情期,会让他们的精神逐渐衰败,变得狂躁,抑制剂只起到缓冲作用,长时间使用,甚至会缩短寿命。”

时鱼睁大了眼睛。

她对这些了解并不多,或者说,并没有了解得这么深。在星网上查探Alpha和Omega的信息时,她只看到了这两种性别有利的一面,而没有去深究他们之间牵制的关系。

沈蝉衣倚着树干,淡声道:“所以,我说见到你的第一面就不喜欢你,是因为你明明无法被标记,只是暂时被限制人身自由,就一副天塌了的模样你还能坚持本心去讨厌那些人,就代表你的意识还是正常的,没有被激素影响。在我们的世界里,保持精神自由才是最困难的事情。”

顿了顿,她又认真地补了一句:“我不是在谴责你无病呻吟,你的痛苦在常理之中。只不过你确实还没走到绝境,还有很多能寻的出路,别太颓靡了。”

她们的来由也很明显了。

时鱼忍不住问:“是沈家主让你们来开解我的?”

“嗯哼,她确实让我们陪你聊聊天。”沈筝眨眨眼,根本没有遮掩的意思,“但说实话,你的状态比我想得好多了,泠玉姐姐跟我形容的时候,简直把你比喻成了玻璃人,柔弱得好像碰一下就能碎。现在看来,你也没那么,嗯脆弱。”

她摸着下巴打量时鱼,突然挑眉:“你是不是故意在泠玉姐姐面前装可怜了?”

时鱼有一点被撞破心思的心虚,眼神闪躲。

她见沈泠玉的时候,为了试探对方的态度,确实有意把自己装得脆弱了些。包括哀求对方放她一马,也是想看看她对自己是否有恻隐之心。

沈筝眯了眯眼,不点破。

“既然不傻,那对沈慕青怎么就没办法了呢?”

时鱼茫然地站在原地,哑口无言。

她曾经也试过用纪朔去牵制沈慕青,结果弄巧成拙、得不偿失。被联邦发现身份后,她又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与这几个Alpha的关系,慌不择路,一直僵持着。

“时小姐。”沈蝉衣一针见血,“你谈过恋爱吗?或者说,在遇见Alpha之前,你和其他异性有过暧昧或亲密行为吗?”

“”

时鱼嗫嚅:“都没有。”

她就是循规蹈矩长大的普通学生,小学懵懵懂懂,初中忙着中考,高中忙着高考,每天忙得不可开交,觉都睡不够,那种环境下也没意识去打理外表,什么校园恋爱都与她无关到了大学,终于恋爱自由,她又看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喜欢上的,没有探究欲望,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年,始终单身,寝室里男友不断的舍友还打趣她是“性冷淡”。

两个Omega对视一眼,沈蝉衣的表情说不出的古怪,而沈筝则有些惊愕,随后,她看向时鱼,无奈道:“怪不得一点经验都没有,上来就是高难度副本。遇见欲望强又变态的Alpha,毫无手段,也不算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