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那?点不适仿佛加重了些, 商泽渊掌心不动声色抵了抵右腹,而后坐直,手肘随意搭着膝盖,静静地看着她。
程舒妍感觉到气氛不对, 然而还未来得?及说话, 包里手机响了。
她拿起?看一眼, 是陈助理,接通,那?边催她下楼, 说快要下雨, 怕路况不好会堵车。程舒妍速速回了句,“马上。”然后挂断,上前?拿调任函, 结果刚触到,就?被商泽渊抽走。
手就?这样停在半空,程舒妍看他,他亦回望过来,下巴微抬,侧着眸,眼眸中无波无澜,却隐隐透着不耐与冷淡,如同此刻的?天气,阴郁,是那?种堆积在云层,随时准备倾泻的?暴雨。
这突如其来的?对峙让人感到莫名,但也没空多想,她实在太?着急了,于是开口安抚,“等我到机场,有什么事我们电话里说,你先给我,乖啊。”
说着,她试图上前?抱抱他,而他却只当她是来拿这张函,手一收,人往后靠,躲开了。
“就?站那?说。”他道。
程舒妍再度顿住,片刻后,她蹙起?眉,“我真得?走了,我很着急。”
“我知道。”
“他们还在楼下等我。”
“那?就?让他们走。”
“可是我要赶飞机!”她音量略有拔高。
商泽渊没再应,仰头喝了口酒,试图将不适感往下压一压。喉结上下滚动,他撂下酒杯,深黄色的?液体?在透明?的?杯中晃着。
他这幅样子,摆明?了要把她耗在这,说个明?白,弄个清楚。
可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她也没那?么多时间能?耽搁。
已?经是下午一点,距离飞机起?飞仅剩不到三小时。为了赶时间,程舒妍上来时甚至电梯都?没等,直接爬了楼梯,这会渗着汗,喘着气,多少有点急躁。偏他不紧不慢,摆着责问的?姿态,也带着绝对的?压迫性。
手垂在身侧不自觉攥紧,但很快便松开,转而在脸庞扇了扇风,程舒妍内心焦躁,低着头朝左走了步,又转回来,像稳定?好了心神,才开口,“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说。”
商泽渊冷笑一声。
所?以,她真的?不知道他要听什么,不知道这情绪从哪来,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惶恐为什么生气。那?就?足以说明?,她根本不认为这事有问题。
他没再兜圈子,重新?将那?张纸拍在桌上,她瞥了眼,而他看向她,问,“这种大事你都?不跟我说,是吗?”
手机又震,她这次没接,直接挂断,回他,“还没确定?下来的?事我说什么?”
“那?么程小姐,”他沉着嗓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
程舒妍忽略他对她的?称呼,耐着性子解释,“如果我不打算去?,这件事就?完全没必要说,如果我打算去?,我自然会告诉你。”
他扯唇,“也就?是说,决定?放弃我了才跟我知会一声,那?我还得?感谢你?”
她蹙起?眉,“你干嘛要曲解我的?话?”
曲解吗?他并不这样认为,毕竟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
两人当年那?次分手,也是她一声不响做了决定?,他是被通知的?人。大抵是感受与伤害都?太?过深刻,以至于同样的?情形再来一次,他没法不应激,语气自然而然变得?刻薄犀利,“程总是不是在职场上独断惯了,所?以压根不知道怎么尊重别人?”
句句带刺,阴阳怪气。
程舒妍理解他闹情绪,可又觉得?他这股情绪浓烈得?实在没道理。本就?压着的?脾气这会也上来了,她回他,“这无关尊重,商总,我认为对未发生的?事进行揣测,就?是在自寻烦恼。”
“我不揣测,不自寻烦恼,难道要老老实实等你把我扔下吗?”
“你为什么总要用扔这个字?你真的?很不讲道理,我说过了这件事还没确定?,而且我是去?工作,我又不是不回来!”
可,谁知道呢?
谁又能?预料她会在何时何地做决定?,也许在下次,也许就?是这次,只要她想,没人能?干扰。
商泽渊没再说话,胸口起?伏着,腹部绞痛愈发强烈。他深吸气,别开脸,垂眼看向茶几,那?张调任函仍旧躺在桌上,明?明?没有温度,可烫金字却灼得人眼睛生疼。
天边滚来一记闷雷,风越来越大,拼命抽动着树枝,拍打着窗。不多时,外面?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手机也适时响起。
程舒妍还是没有接。
长长呼出一口气后,她静静地看向他。
也许是雷声打断争吵,让翻涌的?情绪暂缓,也许是突然间的?沉默,让两个人各自有了答案。
其实冷静想想,他在意的?真的?是这张调任函吗?
也许不是的?。
一直以来,他们都?陷入了一个误区。
误以为所?有的?冲突都?是因工作而起?,可归根结底,并不是这样,他们之间真正的?问题远比工作和选择要复杂,它从两人和好后,便一直横亘在那?,从没有被消解过。
只不过人人都?有逃避心理,以为不去?触碰就?不会引发。于是它便成了一个隐患,平日里埋着藏着不动声色,忽然某一天,就?会被踩中、爆发,让人措手不及。
他们也知道,这不是三言两语能?解决的?。
于是沉默过后,两人同时给出了应对方式。
她说,“一切等我回来再说,可以吗?”
他说,“你别去?了,我也不去?t?了,事情往后推一天,我们今天在这把话说开。”
截然相反,且各自坚持,无法妥协。
以往可以讲的?道理,在今天说不通,以往可以暂缓的?矛盾,今天却步步紧逼,再多的?软话都?失了效力。
她察觉到了,他也意识到了,也知道不合理,但没法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