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不雅的伸了个懒腰:“等检查报告出来后,我就可以回家了。”
看她这般轻松,暗自松了口气,将那包衣服递了过去。
她微愣了下,旋即轻笑:“他让你拿进来的?”
“嗯。”想起之前一直在门外踯躅的明璋,犹疑了片刻,忍不住轻声问道,“昱文,如果……明璋他肯回头,你会接受吗?”
“不,决不,剩下的日子,我要为自己而活!”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尖锐,她轻舒了口气,笑了笑,“七襄,几天前若是你问我这个问题,或许我会,可是,从鬼门关走的这一遭,让我明白了很多事情。我想,现在的我,最应该做的,是努力多爱自己一点,其他人和事,我不想再去考虑。”
说话间,一位年轻的医生推门走了进来,笑意盈盈:“昱文,恭喜你,是良性!”
昱文呆怔了许久,忽然大笑了一声:“看来老天对我还是不错,有失,必有得!”
我终于恍然,她想不开的,并非只是因为感情触礁。
见我有些失神,昱文伸手轻碰了我一下:“七襄,介绍一下,这是我小学同学,当年最要好的朋友!”
女医生笑着打趣:“难道现在不是了么?”
昱文跳将过去,挽着她肩膀:“当然还是啦!”
因为医生的坚持,昱文还要进行一次身体复查,我记挂着另一所医院的乔伯伯,便先行告辞。
医院大门口,远远看见之行纤细的身形,我的脚步顿时缓了下来。
“昱文……她怎么样了?”
“阎罗殿客满,所以,依然给她百年岁月!”我睨眼看她,“之行,如果你还在意的话,当初就不会……”
“七襄,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或昱文之间的任何一个人!”她伸手拦住我,“我身边只有你们两个朋友……”见我无语,她顾自喃喃,“那时我和他,在高原上困了六天七夜,以为就此身埋黄沙……”她忽然苦笑了一声,“我跟你说过的,路之行最怕寂寞!”
“你现在说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心中侧然不已,“不是你们去拍摄外景,没办法NG,更没办法倒带的!”
从她身边轻轻跨过,低着头,径直往前走去。之行,曾经是我最亲密的朋友,而今,我却无法面对着她。
人民医院到中心医院,不过十数分钟的车程,脑海中不断交叠着昱文和乔伯伯的笑脸,心神恍惚:在这短暂的时间内,不知会有多少生死一线的场景在上演?
站在病房外,深吸了口气,才推门走进。
乔伯伯正笑着抬头,看见我,扬了扬手。
有些意外没有看见乔柏舟的身影,正要开口询问,乔伯伯已然说道:“乔伯伯已经把他赶回公司去了!”
不禁失笑,低首时,看见他床边放了一本书:“乔伯伯,看什么书呢?”
他将书拾起,笑道:“一直躺着太无聊了,就跟隔壁床的那位教授借了本书,都是些生物学的术语,也看不太明白。不过,”说着,他将书往前翻了几页,“这一段蛮有意思的,说地球上曾经出现过的物种,绝大多数都已灭绝,可是呢,也正因为有了灭绝,才提供新物种生存的空间。有死才有生,没想到生物科学书上也这么有哲理。”
“乔伯伯!”看着他明朗的笑脸,鼻翼顿时有些发酸。
“傻孩子,要再这么苦着脸,当心天堂不肯收伯伯进门,到时候打入地府,不是要每天和牛头马面为伍!”他轻抚了一下我的头发,“乔伯伯又不是神仙,总是要走的。”
“乔文泰,又在吓唬小孩子不是?”林医生忽然笑着走了进来,“昨晚还跟我说,不会放弃,怎么现在又说丧气话了。”
乔伯伯笑了笑:“这怎么算丧气话呢!”说完,摊开手,“报告带来没有,让我看一下。”
来人顿时正了正神色:“没有继续恶化。”
“也算个好消息!”说完,他从床上站起身,“小襄,陪乔伯伯出去走走!”
我看了医生一眼,见他微微颔首,便笑着伸手过去搀扶。
一楼的草坪上,依然满眼的绿意,梧桐树也一身青翠,可是,风吹过时,依然有不少叶子落在脚边。
乔伯伯抬头看了看在风中飘舞的落叶,微笑不语。
我亦微仰首,注视着他,头发大半还是黑色,外人看来,依然精神矍铄,想及,不禁侧然。
“小襄。”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出声说道,“当初……你妈妈……当初乔伯伯主张放弃给你妈妈做最后一次手术,伯伯很后悔啊!”
“乔伯伯,是妈妈她自己要求这么做的。”连忙接过话茬,“妈妈的脾气七襄最清楚了,她要决定的事,谁也没办法改变的。”
“不不不。”他连连摇手,咳嗽了几声后,接着说道,“是我没能给你妈妈足够的信心和支持。”他又抬头看了看天空,“没有尝试就选择放弃,是要让人遗憾一辈子的。”
心下一动,轻声接道:“所以,乔伯伯你也不许说那些丧气话了。”
“那么小襄你呢?”他忽然转头问我,笑着问道,“应该也是不会轻易放弃吧?”
登时愣住。
他却不再问话,慢慢向前踱步。走到路口时,忽又笑了笑:“看来这里的园艺工人很有心,每个路口,都种了不一样的花草树木。”
我看着一旁迎风摇曳的垂柳,若有所思。
在路边的椅子上坐了半个时辰,乔伯伯就催促我回家:“去忙自己的事吧。”
我摇头笑道:“您忘啦,今天星期天,我不用去上班。”
“那也不用一直陪着乔伯伯啊。”乔伯伯看了我一眼,笑了笑:“回去吧,我也该上去睡一下了。”
只得起身离开。
回到家中,只觉百无聊赖,捧了一大摞杂志,却怎么也看不进去,电视屏幕人物角色一个个闪过,台词却没有一句进入耳内,又不敢弥思静想,只觉时光缓慢,有些难熬。
下意识走到阳台,却见对面窗户紧闭,不禁怅然。
一直到半夜,那个房间依旧没有动静,他,是在病房么?
看了一眼时钟,已然深夜十一点,有些颓丧,原来,我竟关心至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