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郁,你该清楚,你没有任性的资格,就这样,我再给你订一班晚上的机票,这是我给你的 deadline.”

范修齐的声音比刚刚更平和,甚至妥帖的让步。

那边电话挂的很快,游郁透过椰崽望向海边,阴云密布,暴风雨的前兆。她打开手机,想看看国染馆小群里的讨论,停留在昨晚,最后一条消息显示:

【你已被群主移出群聊】

谢师一心埋首在草木染上,八十岁的老人依然有着热忱的赤子之心。从来不搞什么微信群聊,这个群聊是师兄师姐们牵头创的,年轻人聚在一起总是非常活跃。自从陈师兄退群之后,游郁更是不太在群里说话,总是尴尬的成分更多一点。

之前搬家被迫中断学习时,谢师还特地从阳城飞到白城,叮嘱她不要放弃,准许她不用待在国染馆里,可见对她的爱重之心。

师兄师姐们都在传,她逼走师兄,只为一个人接管国染馆,也因此她并不受师兄师姐们欢迎。

像她这样,半路出现的天赋异禀者,很难得到真正的承认,一点风吹草动,她便会被抛弃。

此刻,群里一定围绕着她和师兄之间的那点事,疯狂吐槽,败坏门风,更有甚者,会在师傅身边吹点耳旁风,将她逐出国染馆。

蒋轻舟见游郁出神得厉害,有些吃味的问道:“在想谁呢?想秦姨说的范总吗?”

“不是,你觉得这期视频名字叫什么比较好?”

游郁轻巧地将话题转移,和蒋乖乖讨论成熟男人的想法,还有他们这行的暗流涌动,总是对牛弹琴。

更何况,蒋轻舟至多只是个长得讨喜的邻家弟弟。

其他什么都不是。

俩人停车上山。

“【生活中的植物染料黄檗】这名字怎么样?”

路上,游郁思考良久,终于想出自认为还不错的名字,停下来歪头问蒋轻舟。

椰崽忙跟着有样学样,也歪头看向蒋轻舟。

马路对面有路人带着拍立得走过,顺手给他们拍了一张照片,招呼他们过去看。

画面莫名的整齐,带着喜感,后面是常绿树木,蒋轻舟面色沉静,游郁和椰崽表情出乎意料的相似。

一家三口出游既视感。

“要吗?100 一张。”

那人拿着照片问出口,他看出来,他们都很喜欢这张照片。

蒋轻舟毫不犹豫扫码付钱,将照片递给椰崽看,椰崽顺势“汪汪”两声。

游郁咂咂嘴,颇为心疼地说:“好贵,海边才 20 一张呢,不值当,少爷真是有钱没处花,要不少爷把钱给我花吧。”

说罢,伸手,假意要钱。

她猜,蒋轻舟会给她照片。

蒋轻舟确实是给了她那张照片,但还轻轻打了她手心一下,才放上照片,像小孩子间不经意的玩闹。

真的很糟糕,打脸来得太快。

蒋轻舟这不经意的动作,让她体会到完全不同的心动瞬间,不同于之前和他接触的那些小打小闹。

世界被按下暂停键,但心还跳着,她能清晰地听见,它为他摇旗呐喊。

游郁红着脸,率先赶到木屋前,一个劲安慰自己,是最近没睡好的精神错觉。况且再怎么样,也不能有这样不道德的想法,不能给范修齐戴绿帽子。

范修齐那么爱她,会疯的。

椰崽很快跟上来,吐着舌头,围着她转悠。她抚了好几下心脏,才算安静下来。

再回头,蒋轻舟已经就在眼前,悄无声息地开口:“【草木染·真国色黄不老】,这名字怎么样?”

“嗯?”

游郁还被刚刚一转头的惊吓拘着,仿若灵魂还未归位,回答得也含糊。

上山路上没耽搁太久,稍稍修整讨论一番,便开始拍摄视频。第一幕是游郁在林中,找黄檗的镜头。拍完场景和收集染料后,游郁拿着收集好的黄檗,对着镜头介绍道:

“黄檗是一味中药,但它同时是草木染中比较常见的染料,也是古代制纸时常用的染纸染料,很多珍贵字画能保存至今,便是黄檗的功劳。今天我们收集黄檗,用它来染中国传统色黄不老……”

以往,她最多是手部出镜,声音用的是官方的配音,加上她是个文案废,所以也难怪她的视频至今火不起来。

这段长长的介绍,游郁因着专业的草木染知识,一次过。蒋轻舟却还需要再补一些空镜头,给了她躲懒的机会。

她拿起放在木屋里的手机,一看,十几通未接电话,全是游建明打来的:“爸,什么事?”

“什么事?你还有脸问我什么事?你和你师兄又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把人给弄走了!赶紧给我滚回来!”

游建明天生嗓门大,很难不被旁边的蒋轻舟听到。游郁气急,直接挂了电话,自尊心作祟的她转头去看他,好像在书包里翻找着什么,没有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

“你在找什么?”,游郁走到他身旁,问他。

蒋轻舟仍在着急地翻找,头也不抬地回她:“忘带电池了,这块已经快没电了,恐怕我们得回去一趟。”

“哦,刚好我回去也有事。”

游郁没多想,面对游建明的怒火,她总得回去,才能解决问题,躲着只会让他火山爆发。他人已到中年,还有高血压,她可不想让游建明像电视里那样,被气中风。

等她转过身,牵着椰崽往山下走时,蒋轻舟才将刚刚那块被藏在身上的电池,放进包里。

也许,此刻就是他一直等待的那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