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张口，熟悉的语气才叫姜汀州意识到她是谁。

是李书妍。

居然是她。

姜汀州在私立高中几乎没有朋友，陆白屿那时候还在国外留学，一年才回国几次，不可能时刻都顾得上他，陪在姜汀州身边的，除了安小屏，还有一个就是她，同样在私立高中过得不大好的李书妍。

但那是曾经的事情了。

姜汀州站在那里停了好一会儿，才敢回头去看她。过去的朋友相望，只觉得恍如隔世，他看着李书妍的眼睛，才认得出她几分原来的样子。

安小屏也是干笑了几声，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半天，说了一句谢谢。

“汀州，小屏，你们变化也很大，”她微微一笑，笑容却有点僵硬，“特别是你，小屏，你瘦下来之后真的好看很多。”

“表嫂，你现在还想着和人叙旧！”陆嘉和脑袋疼，眼冒金星，好不容易才坐起来，“姜汀州他对我动手，对我动手啊！”

李书妍道：“你嗓门不要这么大，挺大的个人了磕一下怎么了？自己站起来就好了。”

“怎么了？”陆嘉和瞪大了眼睛，“你是谁家的亲戚？你是不是忘了姜汀州在高中的时候对你做过什么啊？你好了伤疤忘了疼啊。”

那边徐风也站起来了，他真觉得自己刚刚差点没命，一见陆嘉和这样也忍不住开始叫唤：“书妍姐，你帮帮我，姜汀州太嚣张了，你可千万不能再被他骗了。他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就这样，篮球队偷钱的事情就不明不白，之后还敢对你做出那样的事情，要是当时就把他退学就好了，你就不用突然去那么远的地方留学，姜汀州他……”

“徐风，够了，”这时候连一直没开口的江理都说话了，“管好你的嘴。”

李书妍同样皱眉，道：“以前的事情，未必就是表面上看到的这样，高中的时候我分不清，难道现在我还分不清吗？

倒是你，徐风，你在国外被劝退学的事情是不是真的？这件事我之后会和你姐姐说的，她自然会和学校确认，如果是真的，你死定了。”

徐风反被李书妍呵斥，这回连说话都不敢了。

他像看鬼一样看了姜汀州好一会儿，完全想不清楚为什么这个人会变成这样。

姜汀州为什么会知道自己被退学的事情？这件事至少还能瞒几个月的，他都已经让人给院长那老头送礼了，应该是能摆平的才对，国内一点风声都没有啊。

徐风这种大脑连直肠的人，大概不会想到自己不知悔改乱折腾一通反而把事情闹得更大，在之后的两个月，不仅是国外的留学圈，甚至被人发在网上成了社交网络上的笑话，一度成了过街老鼠。

他已经被退学这件事，重生回来的姜汀州自然一清二楚。

但他和徐风的仇不仅仅如此。

徐风的气焰也就支楞那一会儿，之后一直哎呦哎呦叫着疼，说自己被踢的腿感觉要断了，他还头晕，陆嘉和不能不管，而且他一直叫还吵死了，于是叫司机开车过来送他去医院。

但是老城区这鬼地方巷子窄，车根本开不进来，徐风都快躺在地上了，满头冒汗的司机总算到了，不知道从哪里拖了个轮椅，总算把他带走了。

他之前从来没有那么狼狈过。

就这个时候，李书妍还在轻描淡写地说：“好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徐家要是问起来，就说是他自己不小心摔的。”

陆嘉和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就偏心姜汀州到这种程度？你是不是疯了？”

李书妍道：“你知道的，我和姜汀州是朋友，我向着他没毛病。”

陆嘉和强调：“曾经是。”

“现在也是，”李书妍道，“过去的事情我没办法，但我不可能现在看着你们欺负他。”

陆嘉和：“你再说一遍，是谁欺负谁？！”

姜汀州站在那里，头发丝都没乱。

李书妍道：“他坐在那里好好吃饭，一句话都没说，你带着徐风这种疯狗冲上去给人找麻烦，还有姜柚那个小绿茶，这样不就是欺负他吗？以为我高中没见过这种场景，你每次都是这样，你自己是没动手，但姜汀州吃你们的亏还少吗？”

她越说越有几分激动，连江理过来拉她都别开了手，看着姜汀州，自己深呼吸几口顺过气来了，冷笑一声道：“我以前也过这样的日子，现在李家缓过来了，倒是人人对着我都成大好人了。”

李书妍和干脆利落花五百万买那只碗的李续李总有亲戚关系，李续是她亲叔叔，李家这几年暴富，李书妍明显比高中那时候过得好多了。

在学校同样处境不好的人会报团取暖，现在看不出来，她在当时也是处境不好的人。

李家做投资行业，风险大，在那个时候还没有那么有钱，在她读高中的时候甚至一度因为投资失利差点破产，被追债人持刀追到家里来威胁，把年纪还小的她吓得不轻。

李书妍没有现在长得这么好看，她因家里被追债的事情受到很大影响，在高中时候一直吃着治焦虑的药，精神面貌很差，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也遮不住黑眼圈，性格有些敏感怯懦，不爱说话，只会低头读书。

姜汀州那时候正在努力提高自己稀巴烂的成绩，请的家庭教师不可能时时刻刻跟着，向班里成绩最好的李书妍请教问题。

她一开始不回答，只会远远避开，姜汀州以为她也和其他人一样讨厌自己，但是后来却在课桌里看到了一张写着清晰解题过程的小纸条，字体娟秀。

她写的数学解题过程清晰易懂，比家教老师还要厉害，时间久了，两个人就这样熟悉了，渐渐成了朋友，她和姜汀州一样，做不了无人关注的透明人，总是被人针对，算是同病相怜。

姜汀州想不明白为什么学校里那群小太妹总是针对她，她是很单纯老实的性格，倘若只是因为家里生意一时失利也不至于这样。

李书妍解释了，是因为江理。

“我们两家以前关系好，小的时候定过娃娃亲，其实现在这个年代哪有这种规矩了，就是长辈们说着玩的，”李书妍吐槽道，“他看不上我，我也不喜欢他。那些人追不到江理，就觉得是我的问题，简直幼稚死了。”

江理长得帅成绩好，是当时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很多人暗恋他，但江理性格冷，根本不搭理其他人，对比起来李书妍算是特殊一点，但也不过是用江家的车接送了几次以免被李家追债的人伤害而已，其余的照顾更多是因为家里的吩咐，江理敷衍做一做罢了，但对于李书妍来说，就是无妄之灾了。

私立高中管理是很严的，打架伤人不至于，不会闹出太大的事情，但是被弄丢作业本、意外被锁在没人的体育室，或是被弄脏衣服什么的小事，学校没法上纲上线、又难以找到证据的事情就太多了。

但两个人成了朋友之后，双方的生活倒是好过很多，姜汀州的成绩明显见好，不再吊车尾了，觉得学校也不再是一无是处的地方了，李书妍被找麻烦的时候也有人站出来帮她。

李书妍也是这样自然而然认识了安小屏，他还给安小屏讲学习方法，当时成绩平平的安小屏后来高考能考上东江大学，少不得她当时做小老师的功劳。她有了朋友，心理状态都好了很多。

三个人各自有各自的难处，但朋友凑在一起，可以在对方身上汲取难得的温暖，获得力量。

那时候本以为会一直做朋友，之后会越来越好的，但姜汀州想的太简单了，他自己是倒霉的命运，和他在一起的朋友都难免受牵连。

安小屏是这样，李书妍也是这样，迟早都要受他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