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蘅急了,将她拉到没人的地方,说:“好不容易有机会离开这里,你索性……索性走了就别回来了!”
“不回来欢姐儿怎么办?”
轻蘅戳她额头:“有我在,怕什么,瞒着夫人偷偷送去京城就是,反正她也不敢拿我怎么样,顶多罚跪佛堂罢了……”
未絮抿着嘴看她半晌,问:“那你怎么办?”
轻蘅到底忍不住,一把抱住她,嗓音哽咽,泪珠子坠成雨滴:“咱们以后写信就是,谁让你不争气,还想着那个臭男人呢,我早看出来了,你们俩孽缘未了,完不了……以前我怕你难过,想让你过得轻松些,便让你掘了情根,不要为情伤感,可这两年我又明白过来,你跟我不一样,既然有重来的机会,为何不争取一次呢……”
未絮点头:“我晓得了。”又说:“月桃也烦你照看照看她……那也是个可怜人。”
“我知道。”轻蘅说着松开手,抹抹眼睛:“你几时走?”
“这里收拾完,三爷那边安排好车马和随行的人,一会儿就走。”
“那我,不送你了。”
未絮低下头,喉咙酸堵:“轻蘅,在薛家这五年,能和你作伴,我心里很高兴。”
“我也是。”
她别开脸,深吸一口气:“多保重。”
“嗯。”
轻蘅自己回了秋汐院,不多时听见丫鬟进来,说二奶奶和秋田姑娘启程离开,两辆车,三爷的小厮孝云带领八个护卫骑马跟着,已匆匆忙忙上路。
轻蘅没说话,独自坐在书桌前,过了一会儿,铺开纸,沾了笔,胡乱写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字没写完,眼泪已将墨晕开。
海内虽有知己,可从今以后,这偌大的薛府,再没有未絮了。
***
寒风凛冽,风雪漫天,车马驶入白茫茫的北京城,晃晃悠悠停了下来。
隔着帘子,听见临安的声音,欢喜道:“给二奶奶请安,二奶奶舟车辛苦,早上得了信儿,二爷让小的来接您。”
未絮没说话,倒是秋田问:“二爷可安好?”
临安迟疑片刻,道:“已经起了,府里也都等着奶奶呢。”
一行人拥着车子行了许久,终于来到薛宅门前停住。
府里的下人们早已候在两个大石狮子旁,见那帘子掀开,下来一个俊俏的年轻女子,接过临安递上的脚凳,摆在车前,紧接着一只白皙的手从里头伸出来,搭在俊俏姑娘的手上,风雪里,那贵人披着一件天青色的织金斗篷,身段窈窕,不疾不徐。下车以后,那双纤润的柔荑放进了貂鼠大毛手笼里,丫鬟为她戴上帽子,漆黑的眼睛遮挡在帽檐底下,只看见翘翘的鼻尖,微抿的唇,和尖润的下巴。
“可真冷啊。”说着话,往府里走,下人们有的搬行李,有的牵马,有的招呼护卫往侧门去。
不知进了几重院子,这严整堂皇的府宅与苏州山水写意的园林大有不同,令人感到陌生与不适。
终于来到一处上房,临安先进去回话,未絮下意识停在檐下站住脚,不一会儿,听见里头那人说:“进来吧。”
她这才打了帘子进去,穿过一架花鸟紫檀屏风,雪天屋子里阴阴的,没点灯,只闻到一缕沉沉的安魂香的气息,萦萦绕绕。
床边坐着一人,似乎刚刚睡醒,清瘦的身架,半披着头发,一手接过茶杯,漱了口,一面拿湿帕子擦手,一面望向她,略哑的嗓子说了句:“你来了。”
未絮沉默地解下斗篷,往前走了两步,屈膝行了个礼。
秋田和临安悄无声息退出去,屋内只留他二人独处,薛洵点了盏灯,拿在手里,很淡地笑了下:“过来些。”
她便走到他跟前,半蹲半跪在他腿边。
薛洵将灯烛移到她脸庞,看了一会儿,说:“认不出来了。”
一瞬间她抬眸望向他,可他却把灯挪开,放在了三角几上。
“这几日下大雪,路上不好走吧?”他将双腿收进被窝,身子半倚在床头:“起来吧,边上坐。”
未絮缓缓呼吸,终于开口:“二爷伤好些了吗?”
“还行,”他说:“长了新肉,痒丝丝儿的,静躺月余,已大好了。”
她不知该接什么,又听见他笑了下,说:“临安那小子,背着我给家里写信,害你大冷天巴巴儿的跑来,其实没什么大碍,用不着这样。”
晦暗的光线里,未絮看着他的脸:“二爷瘦了很多。”
“嗯。”
她有些气馁,垂下眼帘,问:“我住哪儿?”
“住南院吧,”他说:“收拾了几间干净的厢房,一应起居物件都有……我这里,不大方便,这几日戒药,吓人得很,就不和你住一块儿了。”
未絮面无波澜,低头应了声:“那我先去休息了。”
“去吧。”
她起身行礼,往外离开,穿过屏风的时候回头看了看,见幽幽暗暗之中,他已经躺下去,锦被拉到肩头,翻身朝内,似乎又睡了。屋子被炭炉烘得很暖,屋外却风雪漫漫,白茫一片。未絮站在廊下哈了哈手,忽然觉得这一路赶得太急,当真有些累了。
上章更完脑壳晕,忘记标注首饰参见《天水冰山录》
朱高煦伸腿绊倒朱瞻基那里很搞笑,甚至有人说他用的扫堂腿……当然后面用毒匕首行刺是虚构的。
第四十九章(上)
临安和秋田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出来,相互诧异对视,忙上前道:“小的已经命人将行李放置在南院,二奶奶这会儿要过去看看吗?”
未絮一言不发,冰凉的双手缩进貂鼠套笼里,接着眯起双眼,环顾四周,道:“我不去什么南院,就住这边东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