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定定地看着白缙一会儿,白缙低着头减低自己的存在感。

好在他们并没有继续将目光太长久地停留在他的身上,剧情又在驱使着他们去完成属于他们自己的剧情,而不是注意到剧情之外的事。他们对白缙的印象渐次减退。他们也就没有继续注意白缙了。

白缙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然后靠着墙壁在这角落坐下,坐在了江聿的身边。

他在这个世界里的身份没有任何地位,而且是人人欺负的废人行列,他希望他们不会再注意到他。要不然他完全没有招架他们的能力。

白缙这样想着,又继续低着头减弱自己的存在感,最后抱膝坐在这角落当中,尽量缩小自己的躯体。而正是这样低头,白缙注意到了一双在下面凝视自己的眼睛。

江聿睁着眼睛看着他,那眼睛依旧看起来没有任何波动,看不出任何情绪。白缙仔细凝望他的眼睛时,江聿又将眼睛闭起来。又是像死了一样继续躺在这里。

白缙发现,一旦在剧情之外,没有书里对主角的心理描写的,白缙就完全猜不透主角的心思。不过看刚才江聿看他的眼神没有任何恶意,白缙也就没有继续在意了。他将自己的脑袋靠在抱着膝盖的手臂上,静静听着外面依旧不停歇的嘈杂雨声,也听着那些人继续按照原著台词进行演绎。

“好奇怪,吞了那些小蟾蜍,我好像就不饿了。”

“你还好意思说,你都吃了那么多了,就算再小,最起码也能够感觉倒没那么饿了吧。”

“感觉那些小东西还在我的胃里活着似的。活蹦乱跳的,好像我稍微有点胃疼。不会要将我的胃给直接挤破吧。”

“少担心那些吧,你是不是不敢玩了才说这样的话。”

他们乐此不疲地玩吞食活物的游戏,但始终人的精力有限。更何况他们在下雨之前,还将整个部落都转了一遍。除了这个荒废的部落,和一些不知名生物的骸骨之外,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现,也没有找到出口,更没有找到所谓的灾难。于是他们认为现在灾难还没有降临,所以他们都准备等待灾难降临。他们耍玩了乐子之后,不再搞些什么了,就混着疲惫,随便找个地方睡觉。

这间屋子被他们睡得到处都是,在这黑夜里,他们的打呼磨牙声比外面的大雨还要震耳欲聋。虽然外面下着雨,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外面一直有着月光照射进来。在这潮冷而又湿腻的室内,能够照拂着黑暗的,也就只有那冰冷的月光了。

在这月光之下,白缙更能够看到自己的手臂上,有东西在他的血管和皮肉里鼓动,它们游来游去、游来游去。

白缙抬起自己的手臂,在月光下看见自己的这只手臂上全部都是那些凸起的卵游窜,看得白缙头皮发麻,极为难受。他想要将另外一只手抬起来看一看,但是这只举在月光下显得极为莹白的手臂,被人轻轻地握住了。随后那在皮肉之下鼓噪的东西,骤然得到了安静。

那是一只稍微脏污湿漉的手,但是能从手的骨骼与上面的青筋察觉到他的清凛与孤傲。即便被那一层肮脏所包裹,也似乎完全遮掩不掉他躯体之内的孤高灵魂。这只手很大,将白缙的手腕完全掌握。

白缙转头去看他,看见江聿在黑夜里几乎与夜色相融的眸子。刚才一直在装死的江聿坐起来了,他的手攥着白缙的手腕。他撸起了白缙的袖子,袖子底下的手臂也依旧洁白如玉,但是不断有密密麻麻的卵在下面游动。可是当江聿的手抚摸上那一截手臂,那些卵就四散而开。

白缙听到江聿说:“它们怕我。为什么呢?”

白缙当然知道这件事,他也不会告诉他。可是不知道的为什么,江聿就这样盯着白缙洁白的手臂,忽然低下头来咬白缙的手。

他几乎以野兽撕咬的模样对着白缙的手臂啃下去。在咬下来之前他还说了一句:“请忍一忍。”

白缙真的没有感觉到疼痛,但是他觉得他应该在这个时候有点反应正常人都应该有点反应才对。白缙可不想当主角眼里的特殊存在,于是白缙就对这个突然朝自己撕咬下来的男人拳打脚踢。还现编了两句可能符合余小鱼的台词:“混蛋!放开!”又怕不小心将那些罪犯吵醒,以免触发剧情之外的事情,他将声音压低,这样的语气虽然故作凶恶,但听起来也只是故作威慑而已。

被判别为废人的躯体即便去攻击他,对于江聿来说,这样的攻击就像是小猫挠痒痒。江聿的身体甚至没动过。

不过白缙也不是真的要踢打他,想着自己做样子可以了,要收脚回来,却不小心身体不稳,为了稳住自己的身体,那脚就重重踢在了人类脆弱的腹部。果然江聿从咽喉里发出一声痛哼。

白缙的躯体僵硬了一下,没再敢动。安静盯着江聿的面色,就见他埋头继续在那啃白缙的手,脸上的表情几乎看不见。

但即便是被狠狠踢了一脚,江聿还是没松口。由于没有任何痛觉,白缙所能感觉到的就是江聿那湿热的口腔。

本来就因为雨夜就有些冰冷的躯体,只有这一处是有着热意的传递。甚至还能够感受到江聿似乎在抚慰他的情绪一样,用舌头轻轻舔了舔他的肌肤。

他的牙齿咬破了白缙的肌肤。白缙感觉不到疼,但是能够感觉到肌肤被咬破,鲜血流淌出来。这个时候,江聿才重新抬起头来,他对着那边将那口血吐出去,白缙在月光的照耀下,看见那滩血里面极为活跃的卵依旧在疯狂游动着。

白缙又转头看见抬起头来的江聿。他苍白的嘴唇沾染了血色,一双幽深的眼睛凝望着白缙。他对白缙说:“要把它们排出来。”

白缙凝望着江聿的眼睛,他看见在江聿眼睛里倒影的他的模样。那是他自己最为本真的模样,没有被模糊。即便在剧情之外也是如此。白缙忽然想到什么,问系统:“我在主角的面前,就算到剧情之外,主角也会看清我的样子吗?”

系统说:“对啊,如果一到剧情之外,主角就看不清你的脸,不就让主角起疑了吗?世界是因为主角而存在的,主角其实很不容易被剧情所控制。一旦主角发现这个世界的不对劲,世界就会崩了。不过你放心,只要你这个后面也不会出现的角色死亡了。主角就会被强制忘记关于你的样貌。那样他们也可能不会怀疑。毕竟你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

第 12 章

白缙又问:“那如果男主起疑会怎么样?”

“本来就是为了维护世界稳定你才过来的,如果男主起疑,他就会怀疑这个世界的正常性。那么世界就会崩掉。”系统这样回答白缙。

白缙愣了一会儿。在怔愣的瞬间,他看见江聿还在努力帮助他将身体里的卵排出来。那些卵几乎和白缙的血液融为一体了,只有当白缙的血液流淌出来,那些卵才会跟随着出来。江聿盯着白缙的伤口,神色沉静,似乎在思考到底要怎么解决这些事情。此时白缙又问系统:“那他们真的能够在我死后,能把我忘记吗?”

系统说:“能的。我们会努力强制让他们忘记你。一丁点都想不起你来。”

听到系统和他这么保证,白缙心里轻松了一点,最后说了一句:“那就好。”然后又看着手臂上的伤口发呆。

被这些卵感染入侵最好的一个优点就是,只要受伤了,伤口愈合会很快。以至于后期杀这些感染者的时候,江聿杀得很费劲。而且一经感染,那些卵就会很快融入人体的血液与躯体里,难以分隔。

现在白缙知道无论江聿想要怎么做都于事无补,于是白缙想要让让江聿不要白费力气。但又想起来自己要保留余小鱼的人设,对江聿说出来的这句话就显得不怎么客气。

白缙说:“滚开。”

他又再一次去踢江聿,这一次江聿没有再强硬抓着白缙的手臂研究。白缙的脚踢过来,他也能够很轻易地用他的那只手抓住白缙的脚踝,让这次攻击不能够如愿再一次落在他的身上去。

江聿的手掌冰冷,一只手掌就完全圈住了白缙的脚踝。在白缙的脚上似乎也有卵的游动,于是江聿的手指无意识摩挲了一下白缙的踝骨。随即那些卵逃窜而去。

而白缙所感受到的,就是那手指摩挲过而遗留下来的一点点热意。那摩挲轻缓而又温柔,不知道怎么的,却稍微让白缙激起鸡皮疙瘩。就像是在古堡里时,伯爵的手从裙摆底下去抚摸他的腿时所产生的感觉。

白缙挣扎着从江聿的手中抽出自己的脚来,江聿也放过了他。随后江聿再次躺在那地上。白缙觉得自己还是要完善一下人设,还是将这一脚踢在了江聿的肩上。力气不太重,因为他这个姿势不太方便用力。又是冷冷地与江聿说了一声:“别碰我。”以此来表示对他的嫌恶与讨厌。

最后白缙收回自己的脚,又让自己蜷缩进角落里不动。那一层被激起来的鸡皮疙瘩已经缓缓平息。

白缙其实很不喜欢与人接触,这也是他总是待在家里不出门的原因之一。

不喜欢与人接触,不喜欢与人交流。人们对他一点点的亲近,就让他无所适从。他没有和谁有过更为亲密的关系,却又觉得自己应该是个直男。毕竟他还从来没有对哪个男的有过什么奇妙的心理,有时候更喜欢被母亲拥抱入怀。所以刚才那样的接触,以及之前伯爵那样的抚摸,到底让白缙极为不适应。又或许只是他平等地不喜欢这样被人接触而已。

白缙将自己的脑袋埋在臂弯,彻底掩藏在黑暗的角落。

他听着外面的雨落之声,整个人陷入这环境中的潮冷,他也在这雨夜当中陷入一种湿腻冰冷的回忆。系统似乎察觉到白缙的心情,他和白缙说:“我们去古堡里吧。那里环境好一点,这里已经没有需要你扮演的剧情啦。”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