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十八娘冲她笑着点头,“我知道。”

“那娘这次拖累你的名声了……”曹氏带着愧疚说道。

此时拒绝信家婚事,错的只有是他们,而按照大家一贯的印象,只怕顾十八娘的名声将要更添几分污。

顾十八娘哈哈一笑,“名声?那东西又有何用?”

曹氏的回绝信是精心写了,满纸都是自责以及歉意,但这并不能让看的人缓解郁闷的心情。

“我早就说过,京城什么地方?花花天地,到了那里一双眼都看不过来,各色妙人多了去……”信朝凌一脸向往地说道,似乎已经身在花团锦簇中恨不得口水四流,“就春芳那小子人家能看上才怪!还不如哥哥你……”

“闭嘴!”信朝阳顿喝一声。

信朝凌忙缩头噤声。

“她不是那种人……”信朝阳轻声说道,似乎在说给自己听。

信朝凌忍不住又竖起耳朵,“哪种人?哥,那是京城啊,顾娘子到了京城,那句话怎么说的,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等着将她娶回家的人海了去,人家自然要好好挑选,我早说过,春芳那呆头呆脑的……”

“闭嘴!”信朝阳再一次喝道,一向喜怒不显的面上浮现一丝怒意。

到底哪里错了?这个结果不应该啊,他的安排再贴合她心意不过,再合适不过,纵然知道这是自己特意的安排,顾娘子也能体会自己的好心,纵然想要留住她的利益在其中,但人品也好家门也好,绝非盲婚哑嫁胡乱相凑……

不可能,不可能回绝的如此决绝,他抬起头看向窗外,夏日的院内树木茂绿,几乎遮住了院子上空的湛蓝的天,一只鸟儿在天空划过,飞的那样肆意畅快。

那个人也如同鸟儿一般,终于是跃出了他眼前的这片天空。

“我去京城!”信朝阳站起身来,大步向外而去。

信朝凌被他没头没尾的话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忙追了出去。

“去京城做什么?”他问道。

他们已经走到门外,站在门匾下,信朝阳将手伸展在眼前,继而慢慢地合上,紧紧地攥住。

就在此时,一阵厉风袭来,信朝阳下意识地侧头,一支箭从他耳边擦过,咚的一声射入门板上。

信家门外顿时一片惊叫,门房们乱喊、乱跑,把信朝阳护起来,信朝凌已经抱头钻到门洞里去了。

“安静!”信朝阳一声顿喝。

那只羽箭颤颤巍巍,将一张纸牢牢地钉在门板上。

“拿来!”他伸手说道。

就近的门房立刻伸手拔了下来,将箭和纸小心地拿了过来。

“小心有毒!”信朝凌在内探头喊道。

信朝阳没有理会,接过羽箭,在手中翻看,这是一只杀矢,近射威力极强,军中惯用,用来暗杀自己?也太小题大做……

他又看被箭穿破的纸,窄窄一张折成一条,隐隐可见其中字迹,他随手抖开,见上面赫然写着,“敢谋吾妻,死也!”

第144章 相护

七月,南漳,破败的县衙里,一身发皱官袍的顾海一脚踢开了大门。

庭院里,或坐或站二三十个官兵,正说笑饮酒,闻声都看过来。

这些都是刀口上舔血的人,每个人手上都有不下数十条的人命,齐齐看过来,顾海顿觉一股无形的压力扑过来,他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一刻。

“来者何人!”兵卫们站起来,抓起各自的武器喝道。

顾海肃穆哼了声,目光扫过这群人。

“主人!”他说道,继续迈步前行,只向正堂而去。

“县老爷来了,快些让开。”堂内走出一将领模样的中年男人笑道,挥退挡住路的兵卫,冲顾海拱手。

顾海没有理会,越过他,迈入大堂。

大堂里有些阴暗,站着职位级别大小不等的十几人,正围在一行军图前,似乎在商议什么事情。

“先退下吧。”人群中传来一个略沙哑的声音。

人便如水般退下了,室内只余下顾海以及坐在县老爷审案高桌上看着悬挂在明镜高悬下行军图的男子。

“你们打算在我这里长住不成?”顾海忍着火气,沉声问道。

男子并没有回头,微微晃着细长的腿,看着行军图。

“县老爷肯屈尊见我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

“你们如是肯走,我再屈尊也是可以。”顾海沉声说道:“我南漳深受战火困扰,民乏物贫,实在养不起诸位军爷,军爷们耗在这里,倒不如辛苦多行几步,往唐州那边去跟金狗打一场捞的多!”

沈安林笑了,转过头,手一撑跳下高桌。

“不过是吃了你们一些米面,县老爷真是小气。”他说道。

“米面也要看给什么人吃!”顾海淡淡哼了声说道:“别说米面,如果能杀金狗,百姓们就是割肉放血也舍得!”

这话说得着实不客气。

“看来刑部大牢的板子打得你还不够。”沈安林笑道,走下来几步,看着顾海。

比起去年在建康那一面,这少年变得沉稳了许多,因为操劳,面上难掩疲态。

做这个南漳县的父母官,可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