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怪人面露微笑,“是。”
楼镜抿住了嘴唇。
燕子楼三大杀手,活阎罗,九尾狐狸,毕方鸟。一位楼主,两位管事。
毕方鸟,沈仲吟。
丹炎掌法独步天下,他盯上的目标从未失手。
前两次见沈仲吟时,都在夜里,直到这时,楼镜才算看清他的面容。
沈仲吟一身湖色绸袍,木簪束发,眉宇轩昂,十分倜傥,脸颊上有两道泪沟,使得人有沧桑之态。
要说这沈仲吟是使得她受人轻侮的一切源起,她心中格外痛恨他,但她又明白,自己受人辱骂,该怪罪的还是那些轻贱她出身,骂她的人。
她害怕面对他。她娘和沈仲吟有染这样的谣言听得多了,也容易影响她的判断,她也曾怀疑过自己的出身,只是因为楼玄之态度坚定,那怀疑才被压到了心底的角落里去,可终究这个念头,还是会不时的冒出来。
楼镜又忍不住瞧了他两眼。
沈仲吟一提酒坛,酒坛相碰,叮当有声,“喝两杯,故人相见,当浮一大白。”
楼镜不希望谣言就是真相,所以害怕沈仲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她先前有些微预感这人是谁,但那只是很细小的一种感觉,所以能承受,但当它成真时,她颇有些仓皇失措,“修剑忌口,不会饮酒。”
沈仲吟嗤声,“屁话,江湖儿女岂能不会饮酒,你们干元宗,尽教一些狗屁道理!”
沈仲吟我行我素,也不待楼镜首肯,自顾自的往外就走。先前他以为跟着他的是曹柳山庄的人,这才将楼镜引到此处,既知道是误会一场,回去的时候也就不绕弯子,迳直往酒楼去了。
楼镜心内天人交战,最终还是查清杀害曹如旭的真凶这个念头占了上风,等她回酒楼时,发现沈仲吟已在凉亭里独
酌,对坐满了一碗酒,显然是留给她的。
她犹豫片刻,坐了过去,她心中很想弄清他和娘亲的事,又害怕听到的他们的事。
万千心绪,烦扰得很。
楼镜将酒碗端起一饮而尽,心随着入喉的火一起沉了下去,她冷静下来。
不如趁着当下这个机会,从沈仲吟套出些话来,看看他对于曹如旭的死因有多少了解。
楼镜原以为这套话要费些心思,不想沈仲吟说得畅快,甚至不需要等他喝醉了再引导。
原来,沈仲吟和龙仇有两分交情,所以在收到了消息后,前往许州城,要接应龙仇遗孀。
沈仲吟说他是一人前去,楼镜不大相信。
那段时候正是忠武堂大婚,武林豪杰群集,纵使沈仲吟修为高强,也难单枪匹马护一个有身孕的妇人出许州城,这一点沈仲吟自己应当清楚,既然清楚,便不会毫无准备。
楼镜觉得他这准备,必然就是另有飞花盟的人在城中帮衬。
而若是那时还另有飞花盟的人在,是否那夜里来赶到荒园的就是帮衬沈仲吟的人,是那人正好遇见醒来的曹如旭,结果了曹如旭的性命。
楼镜细问的时候,沈仲吟望着她,笑而不语。
原来这人也不是知无不言。
“我去看过,曹如旭那小子身上致命伤在胸口。”沈仲吟在自己心口划了一下,“一剑毙命,除了肩头的剑伤和胸口被拍打了一掌的瘀伤……”
楼镜说道:“那两处是我打的。曹如旭身上的剑伤我也见到过,前小后大,是被人背刺。”
沈仲吟眉毛一挑,瞟了一眼楼镜,手指轻叩桌面,“大凡与人交上了手,伤口总在正面,背后受袭,一般有两种可能,一是遭人围攻,无非对面人多,被寻到了破绽,二是遭人暗算,虽说总是疏于防备,却有两种情况,一是受了敌人埋伏,中了暗器,二是那人能让他放下戒心,自愿将背后暴露给他。”
楼镜心中虽有思索,却不如沈仲吟这样条理清晰,被他将曹如旭受袭的可能一捋,脑海里顿时有一片光闪过。
将脉络疏离清晰,才好从疑点之中继续追查下去。
沈仲吟见她皱眉苦思,忽而冷笑,“这人死便死了,不值一提,犯不着为他的死,
如此费心。”
楼镜还以冷笑,“不值一提,你不也费心到曹柳山庄来,给曹如旭尸身补上一掌。”
或许是见沈仲吟留手没杀她,壮了她的胆,又或许是和这人相处舒服,竟忘了这是个嗜血魔头,也不怕自己言词激怒了他,招来杀身之祸。
沈仲吟朗笑,“我来补上一掌,是为了心中快活,你费尽心思,暗中挖墓开棺,又是为了什么。”
楼镜被他切中心结,眼帘垂了下去,神色黯然。
因为她受人污蔑,替别人背了罪,因这一条人命将她从对变成了错,受尽责备,心有不甘。
,更不需放在眼里。”
沈仲吟的话,是楼镜未曾触及过的一种态度,她这人要强的表态下,是深沉的自卑,所以在乎别人的看法,甚至受到影响,她不曾活得洒脱,所以在听到沈仲吟说这些时,心里极羡慕他这般自在的心境。
楼镜沉声道:“即使不在乎,三人成虎,等到所有人都以为你杀了人,你是不是真的杀了人,又有什么要紧,不是你的罪也成你的罪了,祸害自身,累及宗门。”
“宗门?”沈仲吟脸色忽然阴沉下来,“干元宗那班老匹夫,懦弱无能,愚昧不堪,累及便累及罢。”
楼镜听得他辱及师长,脸色也沉了下去,还不待她反唇相讥,沈仲吟忽然一改脸色,对着她道:“那干元剑法,有什么好学的,镜儿,你该跟我学掌法。”
楼镜脸色极差,冷淡撇过头去,“不得师长允准,不敢拜师。”
沈仲吟一摆衣袖,“你当我是那等俗物,不拜师便不拜师罢,我只将本事传你。”
他依旧不需楼镜点头,自己跳到庭中,运起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