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厄剑消失数年,近几年进宗的弟子不认得,但两人在宗内带了十几个年头,怎会不认得这把宗主佩剑。
贾寓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涨得通红,瞪着余惊秋。
贾寓只知道余惊秋被叫去了书房,那有十几个长老面色不善地等着她,贾寓以为余惊秋面对的该是一场问责,一次惩罚,见了她的身影,便上来要幸灾乐祸。
可这余惊秋怎么就不声不响地成了宗主了。
贾寓不阴不阳嘲道:“我不知道大师姐用什么法子拿到的宗主佩剑,但这干元宗里里外外都只认得一个楼彦楼宗主,她就是坐上了宗主之位又如何,迟早要把位置还回去,你说是罢,韩师兄。”
韩凌身在树影之中,阴沉晦暗,听到叫他,目光闪烁了一下,从余惊秋身上挪开,低着嗓音,“师弟,春庭不至于拿着这种事玩笑,大师姐既然已经是新任宗主,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春庭毫不领情,冷嘲道:“两位师兄是去看李长老的罢,李长老面壁思过的事你两位应当知道了?快去瞧瞧,警醒自己,时刻记得规矩,别步了李长老的后尘。”
春庭嘴上不饶人,把贾寓说得面色狰狞,贾寓和韩凌这时才知道,原来师父被禁足,是因为余惊秋。
“师姐,我们走。”春庭瞧不上这两人,不愿多待,余惊秋不放心月牙儿,也不多话,一道走了。
贾寓见两人身影远去,目光阴冷,“师兄,你看看,你就是去讨好她,她现在也瞧不上你呢,她要是知道当年的事,别说爱慕,容不容得下你,都要另说。”
韩凌脸色一变,下颌绷直。
贾寓将他反应瞧在眼里,讥笑了一声。多少不堪心事,旁人瞧不出来,贾寓瞧得分明。
以前的余惊秋璨若明星,韩凌爱慕至极,百般讨好,可偏偏人家只将他当作师弟,瞧不上他,甚至在余惊秋心中,连个整日与她做对的楼镜都比他重要。这人嫉妒得发疯,得不到就要毁掉,陷害余惊秋,要把人从天上拉下来,让她摔在泥尘里,满身狼狈。通过贬低她,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可如今人回来了,卓逸出尘,仙姿更胜往昔,继任宗主之位,更加高不可攀,他一面为着自己使过的伎俩愧疚心虚,一面仍然不可自拔地迷恋余惊秋,还有一面扭曲着,深深地不甘,只想要把她再拉下来,贬低她,毁了她,满足自己心中的快感。
另一边,离去的两人回了向日峰,余惊秋瞟了眼春庭的脸色,问道:“你好似很不待见韩师弟,我记得你小时候和他很要好,可是后来发生了什么事?”韩凌虽是李长弘的弟子,倒还谦恭,比贾寓之流强上不少,不过春庭对他态度大变,当中必然发生了不少事。
春庭忆起往事,一脸嫌恶,咬牙道:“他那人,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当年,韩凌作为人证跟着李长弘到澄心水榭里来诬陷余惊秋的场面,直到今日他还记得。
虽然他那时年纪小,但一众人把孤立无援的云瑶逼得落泪,使得这桩事深刻在他脑海之中。
春庭将韩凌所作所为说了出来。余惊秋静静听着,神情漠然,不喜不怒,春庭拿不准她有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生怕余惊秋不识韩凌真面目,“师姐,他不是个好人,你不要再见他,最好把他逐出宗门!”
“不行,我留他,还有用。”话语如夜风微凉,余惊秋嘴唇一弯,浅浅笑了,春庭见余惊秋的笑见多了,每次看着都觉得温柔和煦,此刻却不知怎的,打了个哆嗦。
捧杀
澄心湖碧绿如旧,天上云絮投下一片片深色的影子,微风穿过湖面,带起湿润的草腥气穿堂而过。
比起宗主书房,余惊秋更钟意留在这里处理宗门杂事。
她是个恋旧的人,大抵眷恋往昔时光。
狄喉怒气冲冲地从外归来,“那贾寓,真不是个东西!”
余惊秋不动声色地拿过一本书,遮盖住写了一半的信,淡然道:“他怎么了?”
“他说你得位不正!什么忘恩负义,贪图权势,哄骗了陆师叔,连同陆师叔把劳苦功高的楼师叔逼下位;什么倒行逆施,迟早要受反噬;什么楼师叔才是民心所向,就算你有解厄剑,他们也只认楼师叔一个宗主。”狄喉说得额头青筋暴起。
余惊秋一笑置之,“跳梁小丑罢了。”
“要不是你说按兵不动,我早要打烂他的嘴!”狄喉盘腿坐在书案前,拿起茶壶,干尽了半壶凉茶,才把心头那点怒火浇洗,轻舒了一口气,“师姐,该给他点教训尝尝。”
“不必管他。”
狄喉皱了皱眉,他心底不认同,虽然知道余惊秋不同以往,退让不是求和睦安宁,但也猜不透她想做什么,“师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贾寓这种人,畏威不畏德,放任不管,他只会以为你是怕了他!你继任宗主,宗内本就有许多不赞许的声音,他们都在一旁看着呢,你要是一再忍让,他们觉得你好欺负,更不会将你放在眼底了!”
“不仅不用管他,连待李长老手下那些弟子也要松懈些,那些小过小错只做没瞧见,轻轻放过就是。李长老虽然是在面壁思过,但到底是一宗长老,即便卸了职务,也不能慢怠了。一应吃穿用度都先紧着李长老,缺了别人的,也不能缺了他的,让别人体谅着些,毕竟李长老劳苦功高。若是李长老或他弟子在宗内与旁人有龃龉,也让别人忍让些,毕竟李长老年纪大了,是宗里的老人了。”
“你!他劳苦功高?他哪门子劳苦功高!是逼走了阿镜,害死了师兄,还是累得我们师姐弟天涯相隔?他年纪大了,是,他年纪大,宗内的长老哪个不年纪大,哪个不是老人了!你就为这些理由放任他,纵着惯着他那些弟子?!你不知道他那班弟子的骄横,你这样措置,他们不会感恩戴德,只会翻了天”
狄喉被余惊秋懦弱温吞地手段气得脑袋梗住了,罕见的在余惊秋跟前说话动了气,其实也存了将人骂醒的心,可说到最后,脑海里灵光一现,话语戛然而止,皱了皱眉头,慢慢琢磨过味来,不确定地问道:“难道……师姐,你的意思是欲擒故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