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1 / 1)

长恨歌 余惊秋月牙儿 2845 字 7个月前

“不,我要说。师父总希望你一生能够平安顺遂,即使用不着行侠仗义,万人敬仰,只要能过安稳的日子就好,我答应过他,会好好管着你,照顾你,引导你,不管与你携手一生的人是谁,都不会是我,我绝不能对不起他们。”

楼镜忽然抓住余惊秋的手腕,深深注视着她,“那就照顾我,一辈子都照顾我。”

余惊秋望着凑到跟前的容颜,有一瞬间的失神,她想,她错了,寅九该早些离开的,在第一次动了离开的念头时,就该果断抽身,不该犹犹豫豫,可她又隐隐庆幸没有早些离开,否则,楼镜可能永远留在死人庄里。

余惊秋低落道:“镜儿,你是他们唯一的女儿,是他们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联系。”

余惊秋不必说完,楼镜已经猜到她想要说什么,冷声喝断道:“我爹娘是性情中人,若他们还在世,我想,和女儿的幸福相比,绝后又算得了什么。”

“什么是幸福,难道天底下人各个将你视为异类,辱骂贬低,排斥打击便是幸福。”

“我现在的处境,和你说的又差得了多少。”

余惊秋哑口。

楼镜看了余惊秋片刻,忽然失笑。余惊秋抬头看她,目光不解。楼镜笑道:“余惊秋,说到现在,爱慕利用也好,有违人伦孝道也罢,还是什么愧对师父师娘,你有千百种理由,却总不说最有理最有力的那一种。”

余惊秋望着她,眼神中蒙着一层雾似的迷茫。

“那就是,你厌恶憎恨这悖逆天理的感情,你不喜欢我,你对我只是师姐妹的责任。你明明可以这般直接拒绝我,或是说你怕刺伤了我,所以言辞委婉?”虽然这般说,但楼镜显然不信,她眼中光芒锐利,瞬也不瞬的看着余惊秋。

余惊秋似乎也才反应过来,眼神逐渐有了焦点,她想要辩解,发觉如楼镜所言,直接拒绝外,不论什么解释,在楼镜洞察人心的目光下,都显得无比苍白。

她唇瓣蠕动,要说什么,最终顶着一张惨白的脸,沉默以对。

楼镜心中轻轻叹息,移开了目光,明明再往前一步,就能让余惊秋溃不成军,她却一反常态,不再步步紧逼,说道:“余惊秋,我给你时间考虑。”

余惊秋诧异于她态度的转变,却听楼镜紧接着道:“你要是自己想通了最好,你要是想不通。”

楼镜狞笑道:“我就把你绑了回去,做压寨夫人。”

108、打算

楼镜见余惊秋的面都少了, 步步缩紧的罗网骤然松开,余惊秋倒有几分恍惚, 不过那看似对她放松的人,每每疗伤,依然将身上扒个干净, 在药池子里等她。

余惊秋说不过她,被她一顿抢白。

余惊秋眼中无奈,心中更无奈。

那人吃准了她的性子, 一点不害臊, 余惊秋再心如止水,也总有一段时候, 脑海里放空, 浮现那人芙蓉花也似被药池热水烫得娇红的肌肤,飘啊摇啊。

日子一天赶着一天, 驱毒疗伤过程虽苦,幸在收效喜人。

余惊秋将最后一个疗程熬了过去,只需让韫玉再观察几日, 便能得个结果。

山道幽静, 满地枯叶,踩在上面便会发出细碎的声响,余惊秋和楼镜并肩而行, 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路,正在折返。

余惊秋这段时候修养,不能劳累,闲得浑身骨头发酸,这才出来活泛活泛身子,正好遇上楼镜,不放心余惊秋一人,跟着一道过来了。

除去疗伤,她们有段日子没这样安静地待在一起了。

楼镜很忙,除了守候在药池,她几乎全在修炼,没日没夜,回到了年少时痴狂的地步。

这是余惊秋不怎么见得到她的原因。

余惊秋以为楼镜是悬心谷外的事,想回风雨楼了,才有此行为,只是她伤重毒发,一直未好全,楼镜放心不下她,才耽搁在这里,“镜儿,韫玉说我的伤势已在收尾观察的阶段,没什么大碍了。外面的恩仇,总要有个了断,伤势痊愈,出谷之日也就不远了,你到时候有什么打算?”

楼镜眼睛黏在余惊秋身上,总盯着身形瞧,目光深幽幽。这人身上原本就没几两肉,经过骨醉复发一折腾,又消瘦了一圈,已到了瞧一眼便觉得弱不禁风的地步,楼镜总想起韫玉说的‘折寿’,眉头松了蹙,蹙了松,直到余惊秋说话。

“嗯?”脚上踩着枯枝,卡嚓一响,楼镜双目茫然,看向余惊秋,“你刚才说什么?”

楼镜脑子里想着别的事,余惊秋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余惊秋耐心地重复一遍,问道:“出谷后,你有什么打算?”

“先回风雨楼。”余惊秋目光一移,落在楼镜身上,楼镜眉目平静,直视前方,“我知道你心里的意思:既然真凶已经查出,何必还在这浑水中继续呆下去,身处漩涡中心,稍有不慎,便要粉身碎骨,还不如趁此机会抽身,是不是。但我得回去,得待在飞花盟,只有待在飞花盟,我才能更快找到四师姐的踪迹。”

“你……”余惊秋欲言又止,抿了抿唇,郁郁不乐道:“你这一次大难不死,中原武林更会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在真相尚未大白之前,你确实待在江南……更为安全。”

债多不压身,楼镜一点不愁,笑道:“不见得,这次死人庄不仅一反常态,跑进忠武堂宅邸里抢人,泄露了行踪,给人摸到老巢,他们要是行事这么猖狂不谨慎,怎么会藏了这么多年一直未给人发觉。不论是我们,还是中原武林,都扑了个空,药夫子听到风声,提前一步就走了,早有算计。我怎么看,这些事都和丘召翊脱不了干系,指不定赫连缺也掺合了一脚,我毫发无损的回去,他们也不见得喜欢。”

余惊秋愁眉深皱,“要是他们对你下手……”

“那正好,他们要有动作,我就好借此机会去找四师姐。”打蛇随棍上。

余惊秋瞧了楼镜半晌,眼神冷清,“你分析得头头是道,明知道死人庄是有人设计,怎么还要一头扎进去,若是当时我不在,你就……”说到这里,余惊秋神色沉郁,闭嘴不言。

楼镜声气软了两分,“我当初以为你,你不在了……四师姐盗出的信又打破了我对楼彦的最后一点幻想,我想到这世间,我也就只有三师兄和四师姐两个亲人了,我怕了,我怕她再出什么事,而且当初事态紧急,不能容我细细计较,慢慢思量。”楼镜鲜少感到怕,更少将怕说出口,打击接踵而至,云瑶出事就是最后一根稻草,她的情绪积累,已到崩溃的边缘,无法向外发泄,只能内向摧毁自身,她隐隐抱了一种玉石俱焚的念头,如今想来,确实冲动了。

“我知道你救人心切,但也不能不顾惜你自己,即使你救回瑶儿,却把自己折在那里,也是徒劳无功。”

楼镜想了想,笑道:“你说的话,我还给你,师姐训人训得头头是道,到自己,也是明知故犯。”

余惊秋步子一停,侧身不解地看她。

楼镜握住她的手腕,余惊秋下意识一挣,没能挣脱,已被楼镜牵了过去。余惊秋手上的肤色苍白近乎透明,青筋隐在皮肤之下,五指微微松开,尚未复原的右手,还不能抓握住她的手。楼镜眼底黑云涌动,“从死人庄里出来,你身上添了多少道伤,没人比我更清楚。我知道你救人心切,你又顾惜了你自己么?”

想起那些伤,暴虐狂躁的郁气填塞心胸,以至于楼镜面上虽不显,但语气极冷硬,并非是对余惊秋不满,而是在生自己的气,气自己修为不够,没有护佑所爱之人的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余惊秋浴血受伤,那份无力比任何时候都刺激要强的她。

这才有她疯了似的修炼。

余惊秋只感到被握着的手腕逐渐发烫,热意顺着血脉蔓延到心脏,她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背在身后。

楼镜压下那股怒怨之气,叹了口气,“算了,说远了。不论如何,也不是今日就出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