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1 / 1)

长恨歌 余惊秋月牙儿 2486 字 7个月前

“你若想忘了,便当你忘了。”

那银针下挪,刺在余惊秋右肩穴位上,余惊秋右手已久未有知觉,此刻这针扎下,顿感五指发痒发麻,感觉逐渐扩大,直到剧痛难忍,她不禁蹙眉,闷哼出声。

谷主面色淡然,又取出根银针,不知沾了什么药汁,针头隐有绿光,“你右手经脉受损已久,我虽能替你续起来,其中你要受的苦难自不必说,到最后右手也不能恢复往日灵活与抓握力度。”

余惊秋似乎并不挂心,脸上唯有对痛苦的忍耐之色。

谷主又下了两针,内力催,皮肉上扎着的针悉数埋入余惊秋身体之中。谷主取了药碾子,在簸箕里挑了味药扔进了药碾子,研磨起来,“不过你身上那道毒药,倒是有趣,发作起来,是不是如万蚁噬咬,痒意叫人恨不得割皮剜肉,却偏偏四肢乏力,动弹不得,只能干受着。”

谷主银针上喂了药,扎入余惊秋穴道后,余惊秋清醒片刻,便又开始昏沉,迷糊之间,听到此话,“你……怎知……”

因为谷主发现这奇毒后,猎奇心起。

谷中的医书收纳了天下各种诡毒,然而研毒道的各道人士不断出新,总会研制出新的奇毒来,寻常毒物入不得谷主的眼,但这毒让她生出浓厚兴趣,即便是余惊秋发作时候已过,她也用银针将那毒又催出来了道,瞧见了它发作之时是何症状,也正因此,才致余惊秋昏睡了数日。

对于余惊秋的问话,谷主只是若有似无笑,并不作答,转而说道:“这毒,我没见过,不过要解开,也并非不能,只是不知需要多少时候。”

说这话时,余惊秋已完全昏了过去。

盲女同另人道回来,拿了些容易入口的温粥过来,谁知来,人又睡过去了。

谷主道:“正好,阿难,允泽,将她剥干净了,丢到药池子里去。”

新来的那人笑道:“谷主不还斥责月牙儿,带个外人回来么,不是说这人没救了,要埋了她,我坑都挖好了。”

谷主冷着脸,“坑挖好了就放着,我救她,是因着她或许与我们谷脉相连,是她身上之毒甚奇甚异,若你下次再敢纵容月牙儿,我便连你道罚!”

那人吐了吐舌头,虽知谷主是嘴硬心软的性子,但谷主威严甚重,她也不敢真触怒了她,不再多话,同盲女道将余惊秋外衫褪了,抱到烧得烫手的药池子里。

谷主有心将余惊秋身躯做个试验场,来与那位下毒的高人较高下,对待余惊秋的毒与断裂萎缩的经脉十分上心,成日的在药房之中,琢磨这谷外新来的‘难题’。

在此期间,余惊秋醒醒睡睡,好似缠在蛛网里,周身不爽利,却难以挣脱,而各种样的疼痛从未间断,便是昏睡了过去,梦中亦能感受,也正为此,精神极度衰弱。

伴随着余惊秋清醒的时间增长,渐能动弹,谷主让盲女多与其交谈,免得毒解了,伤治了,人却疯了。

里的人遇到病发的她,所以将她带了回来,替她瞧病那人便是谷之主,名为韫玉,盲女名为阿难,是个温柔熨帖的人,语声柔柔,说话总带些笑意。

不觉过了数月,余惊秋右手竟能使上些劲,即便她心如死灰,右手能握住瓷杯时,也惊讶了片刻。

如盲女所说,韫玉医术,惊鬼神。

待得日,韫玉将封在余惊秋体内银针取出,余惊秋的右手已能随心转动,抓握提起些轻省的物件,韫玉说她的骨醉还未完全根除,但她这奇毒已然有月余未曾发作,且人能下地走动,数日后,身体便恢复了大半。

只是人的精神,总是低沉。

谷中到了秋收的季节,谷中的人自力更生,连盲女也不例外,余惊秋活动僵硬的身躯时,曾到过农田,漫眼金黄,晚阳夕照,和光温存,田埂上农夫扛着锄头回来,挽起的裤管上沾的泥土块湿块干,屋舍旁耍闹的孩子们翘首盼着父母归家。

瞧见那些画面时,余惊秋疲劳的心上,总似被轻轻的抚,闪过无言的难过。

谷里的人世代于此,便似家,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并非虚言而已,连带着对她这外人,也十分亲和。

这日,盲女也背了背篓,要出药房去,盲女住在谷主的阁楼里,伺候谷主起居,这些时候,盲女被拨来照顾她,便住在了药房侧的耳房里,盲女出门时,余惊秋便能察觉。

余惊秋问过之后,方知盲女是要同人道去山中采些药材和菌菇山笋回来。

“你瞧得见么?”这些时日相处,余惊秋知盲女虽看不见,但对阁楼四周环境熟悉,即使双眼不能视物,走路也不会磕撞,但山里环境迥异,且那药材本就不好寻,眼睛瞧不见,如何去采。

“我眼盲,心却不盲。”

“……”

盲女见余惊秋久未言语,轻轻笑了起来,说道:“我鼻子灵得很,能分辨出药材来,与同行之人道,也不会迷路。”

“我与你起去罢。”

“你?”盲女微微惊讶。

“我嗅觉也颇敏锐,且在此日久,多得你照顾,不知如何报答,只希望能帮得上你些忙。”

盲女听罢,并不拒绝,眉眼儿弯弯,望着虚空,颇有神,浅浅笑道:“你身体可能行么?”

“已能自如走动。”

“好罢,谷主也说你应当多动动身子,你便随我道去罢,路上若有不适,要及时告知。”

余惊秋点了点头,随即想到她看不见,应道:“嗯。”

谷里的人大方随和,见了余惊秋跟来,也不见怪,他们都知谷里来了个伤患,被谷主救了几个月,醒来不久,谷里的人对她充满了好奇,只是没个契机与她搭话,如今人在跟前了,免不了问东问西,问的最多的,还是外面的世道。

余惊秋发现这里的人,对外面充满了好奇,却不愿出谷去,因为他们深知世道险恶,虽然外面歌舞升平,繁华耀眼,但远不如现下这方宁静乐土安逸。

余惊秋深以为然。

众人发觉余惊秋话不多,便也止了话头。到了山林中,指些药材给她认,教她如何挖掘,不伤了土壤根基。

众人惊叹于余惊秋的记性和天赋,往往只说了二遍,她便记下了。

余惊秋随着谷里的人寻找药材,寻见时,总是被人采过了,想着多采些回去,便与众人分了方向,不知不觉中,渐渐远走了。

余惊秋掘下簇肉质丰厚的菌菇,丢在背篓中,直起身来时,忽听得远方传来歌声,歌声空灵,婉转悦耳,如清风拂过水面,在人心头掀起阵涟漪。

余惊秋不自禁寻着歌声往前,上了处斜坡,见到了声音来处。

那是株榕树下,扎了个秋千,秋千上坐着个妙龄少女,长发如乌色流云披散,发间佩着银饰,她未着鞋履,露着白皙纤巧的双足,足底沾了些许灰尘,脚腕上戴着银铃铛,秋千荡,便发出铃铃清脆声响。

束阳光从榕树枝桠的缝隙间漏下,倾洒在秋千四周,照耀得她周身光亮。少女仿佛是这山中的精灵,误入了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