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片刻的寂静，几秒钟后，霍雨晴连忙跟在，在我耳边喋喋不休。

我一直没理会他，专注自己脚下的路线。

这条通往民政局的路，我从未走过，这时第一次，但手机里我打开了盲人导航，对我来说虽然困难，但也不至于难于登天。

“我说嫂子，嫂子！你这是何必呢？”

“只要你跟霍哥撒娇，服个软，他肯定就撤回离婚申请了。”

“谁不知道你是霍哥的舔狗啊......”

霍雨晴的话还在继续，却也如利刃刺在我胸口。

因为霍凛川对我的不重视，他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随意讥讽我。

回忆这些年的单方面付出，我鼻子一酸，下意识加快了脚步，不想再听霍雨晴的任何一句话，却忘了我是个盲人。

脚下的台阶无情将我绊倒，膝盖重重磕在冷硬的地面上，骨头隐隐作痛，令我倒吸一口凉气。

“哎呀，嫂子你没事吧？”

霍雨晴赶紧试图上前扶我，这时我耳边却响起了霍凛川冷漠的声音：“别扶她，既然她有本事自己走，就让她自己站起来。还有，她算哪门子嫂子，真正的霍太太只有念念一人。”

话音落下，我的心一沉，像被涨了潮的海水淹没。

失明后，我的其他感官非常敏锐，原来霍雨晴正跟霍凛川打视频，实时记录着我的所有狼狈。

“我倒要看看，温颂她这次还要耍什么手段逼我撤回离婚协议。”

霍凛川一贯冷清平淡的嗓音，面对我时，他从来不会情绪失控，永远都是这么一副漠视的样子，恨我代替温念念嫁给他。

可当初，明明是温念念不想放弃出国深造的机会，被逼的那个人应该是我才对。

霍雨晴为难道：“温姐，你也听见了，不是我不想帮你，是霍哥他不许啊......”

倘若仔细听，更能听见对方语气里的轻蔑。

在这个世上，所有人都向着温念念，她出身好，是温家千金大小姐，又和霍凛川有着深厚的羁绊，能出国留学，绘得一手千古绝画，是璀璨的明珠。

而我只是温家做慈善捡回来的养女。

天囊之别，也是霍凛川最忌讳的事，他经常用深 入死潭般冰冷的眸子看着我，说出世间最毒的咒诅：“若不是和温家有约定在先，娶你，简直是我霍凛川一辈子的污点。”

我知道霍凛川不喜欢我，没想到他厌恶我至极。

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不知道是膝盖疼还是心疼，我吸了吸鼻子，努力将那股酸涩憋回去。

四下一片黑暗，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好在地图语音消息继续播报。

我辨别出声音的位置，侧目，冲霍凛川微微一笑，说：“你不是想离婚吗？提了九十九次，放心吧，这次我会签字的。”

3

我才说完，霍凛川便立马嗤之以鼻道：“这又是你的什么把戏？温颂，念念就要回国了，最近你少给我作，我没空理会你的那些幼稚手段。”

霍雨晴看似在劝我，语气里却夹着藏不住的嘲讽：“我说温姐，你就赶紧跟霍哥低头吧，别整那些虚的了，毕竟念念姐一回来，可就真没你什么事了。”

我默默将痛苦咽进肚子里，强撑着站起来，摸到盲杖重新跟着导航走。

“你听到没有！温颂，你最好别给我惹麻烦！”

“不就是想耽误念念回国吗？我告诉你，做梦！”

“你就算是死在路上，我也不会回去看你。”

霍凛川的最后一句话，像一根染了毒药的钉子，深深刻在我的骨血里，穿透我的每一寸肌肤，仿佛在这一瞬间，我整个人都麻木了，什么都感觉不到。

连带那些被伤害了三年的自尊与爱，都没有了。

我慢慢挺直腰背，一瘸一拐往前走，不曾停下一步，虽然很慢很慢，但我一定会成功到达民政局的。

见劝不动我，霍凛川立马命令霍雨晴。

她疾步上前抓住我的手腕，说：“好了温姐，别耍脾气了，难道你不想在念念姐回来之前，好好享受这最后当霍太太的时光吗？毕竟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嫁给霍凛川，所有人都觉得是我高攀了他。

加上我双目失明，更是从未给过我平等的权力。

可霍凛川不会知道，我这双眼睛是怎么瞎的，而温念念又是如何冒名顶替了我的功劳。

我不说，以为会让霍凛川爱上我，现在想想，就算说了又怎样？

于是我用力甩开霍雨晴的手，道：“既然你们都这么喜欢温念念，还在我身边浪费时间做什么？霍凛川说得对，我就算死在马路边也不会打着你们霍家的名声，大可放心了吗？别再跟着我！”

话音落下，手机里的霍凛川惊愕了几秒。

印象中，我向来都是温顺的，从不向此刻一样顶撞他。

霍凛川眼眸一沉，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来：“知道念念要回来了，就想用这种方式吸引我的注意，简直是天真。雨晴，既然温颂这么厉害，你就别管她！”

霍雨晴立马发出不易觉察的轻笑，又故意道：“这真的好吗？温姐她可是瞎子，看不见啊，这儿车水马龙，万一......”

“死了更好。”

话没说完，声音却已经越来越远。

我深吸一口气，抬手抹去泪珠，在心里告诉自己没关系的，我早就该学会独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