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1 / 1)

顾七在街口驻立良久,天色渐渐黑下来,顾七出手救人之前派人查过许家,该知道的都已尽知,这趟所谓何来,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许家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小男孩跑出来玩,顾家马车上一左一右地挂着两个灯笼,小男孩好奇地望着街口陌生的马车,跑过来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摔了个大马趴。

长随王达在顾七的示意下过去把小孩儿扶起来,小孩儿倒是没哭,拍拍膝盖就站起来,还好奇地跟着走过来看新鲜,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问:“我没见过你们。你们是哪家的呀?”

王达了解一些内情,现下气氛凝滞,王达劝又不敢劝,便有意逗这小男孩:“我也没见过你。你是哪家的呀?”

小男孩声音清脆:“我是许大夫家的。我叫许小虎,大名许茂言。”

王达接着逗他:“许小虎,你怎么黑灯瞎火地就跑出来了?一会儿回去,仔细再摔个大马趴。”

许小虎感觉被人看扁了,提高音量反驳:“我才不会再摔个大马趴!我刚才是光顾着看你们了,没注意!”

许小虎一张小嘴叭叭不停:“我也想提个灯笼再出来玩呀。可是我家的灯笼都点上挂屋檐下啦,我又够不着。我又不能管大人要,不然就别想出来玩啦!我哥的屋子里倒是有一盏闲着的灯笼,可是他又从来不许人碰!小气得很!我要是敢偷偷拿出来玩,那我就死定了!”

顾七的脑中闪过一线什么,他问许小虎:“什么样的灯笼,你哥哥怎么这么宝贝?”

许小虎小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那灯笼是一个姐姐送给我哥哥的,那个姐姐原本要做我嫂子,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嫁给别人了。我哥哥很难过,就一直留着这个灯笼,从来不让别人碰。”

王达现在只恨不能打自己的嘴巴,干嘛要多嘴多舌逗小孩子。

冷风拂面,寒意浸染人的衣裳,顾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问下去:“那灯笼上有没有题字?”

许小虎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不解地问:“什么是‘题字’?”

顾七道:“灯笼上要是写了字,就叫题字。”

许小虎今年刚上学堂,新识了一些字,闻言很高兴能有个机会显摆显摆,当即回答:“有题字!有题字!”

许小虎掰着手指头一边数一遍说:“共、此、丁、虫、光,一共五个题字哪!”

许小虎一连念了两个大白字,顾七却心中了然。

今夕何夕。

共此灯烛光。

那灯笼原是一对的,也许是两人一起逛花灯节的时候,彼此互赠的信物。

顾七想起今年的花灯节,菱月看见这灯笼时的异常反应,那时候,她心里在想着什么人。

许家大门“吱呀”一声又开了,许茂礼发现许小虎不见了,提着灯笼出来寻找。

许茂礼被抓起来关在牢里好些天,要说不受罪也不可能,好在家里使足了银子,总算没有太遭罪。

手上提着的灯笼把许茂礼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也映出他清俊的面容。

顾七总算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许茂礼远远地看见许小虎,提高音量喊他:“许小虎,快回来!别在外头跟人家捣乱!”

被发现了,许小虎没办法,一路咚咚咚地又跑回家去,许家兄弟二人的身影被门扉掩住,大门“吱呀”一声很快关上了,一切重归寂静。

风刮得大了,把两角的灯笼斜吹起来,呜呜作响。

许茂礼早到了成婚的年龄,许家家境殷实,听说做媒的人就没断下过,可许茂礼就是不肯。

顾七心想,她对这样一个人念念不忘,倒也不算冤枉。

他在街口站了太久,冷风几乎要把人身上吹透,顾七终于上车,放下帘子道:“回府。”

第二日一早,顾七去慎安院给二太太请安,和以往不同,这一日母子二人在一起交谈了足有两刻钟之久。

顾七走后不久,二太太就派人去请了菱月过来。

最近几个月,菱月对二太太一向是能躲就躲,省得一照面就挨她教训,今日不得不来,却一进门就见二太太一脸的笑模样,犹如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般,菱月心中暗暗纳罕。

方才顾七对二太太提出要纳云红为妾一事,真叫二太太喜出望外。

二太太给菱月赐了座,难得这般和颜悦色地跟她说话:“你七爷这番纳妾,一是为子嗣计,二也是为老太太考虑。兴许用喜事冲一冲,老太太的病就有起色了也说不定。老太太也好,老七也罢,都是你的亲近人。你很该为他们着想才是。”

顿了顿又道:“我以前对你是有些严厉了。其实我也知道你是个体贴周到的好孩子。对老太太和老七一向尽心,不会无缘无故地生事。”

二太太对菱月一番敲打,末了又赏赐了一对金钗,以示安抚。

菱月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慎安院出来的。

仲秋的冷风刮得呜呜的,枯黄的落叶刮擦地面,刷刷作响。

菱月抬头望天,秋日的天空那么高那么远,瑟瑟秋风吹动人的裙摆,让她感觉自己恍若一粒尘埃,风一刮随随便便就能把她卷走了。

从几级花阶下走下,菱月一脚踏空,险些摔倒,亏得一旁的绿波扶住了她。

和二太太谈完话出来,菱月就明显不对劲了,绿波担忧地问道:“姨娘,二太太到底跟您说了什么?”

菱月一向得体,闻言却失态地滚下泪珠来。

绿波唬了一跳:“姨娘……”

菱月用手背擦去泪痕,怔怔回答:“咱们院子里要添新人了,这件事已经说定了。”

铃铛在旁边抱着首饰盒子,闻言也吓了一跳:“怎么会?!七爷这么宠爱姨娘……”

绿波定定神,试着跟菱月分析:“会不会是二太太一厢情愿?二太太不一直想往咱们院子里塞人来着,七爷从来没有答应过……”

菱月缓慢摇头,听着她们二人的讨论,慢慢有种心如刀割的感觉。

一踏进梨白院的大门,西厢房的陈婆子好像专门在等着她们,一脸焦急地迎上来道:“方才上头派来一伙人,已经把东厢房给收拾起来了,说是……说是……哎呀,姨娘快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