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轻轻推开,宋羽安款步而入,依旧是那副柔弱温婉的模样。

“姐姐,昨天委屈你了。”宋羽安声音轻柔,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我本发誓此生绝不做妾,可关尘他执意如此,我实在拗不过。”

秋月卿抬眼,目光清冷如霜,却只是轻轻抿唇,并未回应,她继续低头抄写经文,仿佛宋羽安的话不过是耳畔的风。

宋羽安见状,并未恼怒,只是装作好奇地靠近:“姐姐抄的如何了?让我瞧瞧。”

说话间,她的衣袖不经意地扫过案上的墨砚,墨汁瞬间倾倒,在桌上蔓延开来,也溅到了她浅色的裙裾上。

“啊!”宋羽安惊呼一声,那声音里满是惊慌,“姐姐,你这是为何?”

几乎是同一时间,穆关尘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

他看向满地狼藉,又看看宋羽安染着墨汁的衣服,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秋月卿,你还有完没完?”穆关尘怒目而视,“羽安担心你伤心,好心来安慰你,你却如此不知好歹,竟往她身上泼墨汁!”

秋月卿握紧手中的笔,定定看着来人:“不是我做的,是她自己打翻的。”

“姐姐,你不要再说了。”宋羽安眼中含泪,轻轻拉住穆关尘的衣角,“关尘,姐姐许是心里不痛快,你不要责怪她。”

穆关尘却根本不听秋月卿的辩解,也无视宋羽安的“求情”,冷声道:“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

他转头吩咐下人:“既然这样,那就把她丢进池塘,让她好好清醒清醒!”

“家主!”碧桃扑通跪下,满脸哀求,“夫人身子弱,最怕冷了,这春寒料峭的……”

“滚开!”穆关尘一脚踹开碧桃,厉声呵斥,“再多嘴连你一起丢进去!”

两个粗使婆子架起秋月卿就往外拖。

春日的风还带着刺骨的寒意,池塘水面泛着冷光。秋月卿被猛地推入水中,冰冷瞬间浸透衣衫,刺得她浑身发抖。

恍惚间,她想起从前,穆关尘只因她随口一句畏寒,特意在她的院子里铺设地毯,日日差人送来最好的碳火,生怕她受一点风寒,可如今,他竟毫不犹豫命人将她丢入这寒潭。

“咳咳……”冷水呛入气管,秋月卿挣扎着往岸边爬,手指刚碰到石阶,就被一根竹竿狠狠打落。

“谁准你上来的?”穆关尘冷眼旁观,“继续待着!”

宋羽安站在一旁,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却还是假意劝道:“关尘,姐姐应当是知道错了,让她上来吧……”

“不行!”穆关尘将宋羽安护在怀中,冷冷看着塘中不停挣扎的女人,“必须给她个教训!”

一次又一次,每当秋月卿快要爬上岸,就会被无情地打回水中,她的手指被冻得发紫,嘴唇失去血色,意识开始模糊。

穆关尘看着水中逐渐停止挣扎的秋月卿,这才冲岸边的嬷嬷们使了个眼色:“行了,把她丢到西院那处破败屋子里去!”

随后,他又看向宋羽安,眼神瞬间温柔下来:“至于这屋子,以后就归你住了。”

宋羽安面上带着些为难,眼底却划过一抹得意之色:“这不好吧,毕竟我只是府上的客人,无名无分,传出去对夫人的名声也不好。”

穆关尘却只是含情脉脉地望着她,轻声道:“你可不是什么客人,你以后可是府里的女主人。”

“还不快将她丢进西院,别留在这碍我们的眼!”

意识模糊之际,秋月卿感受到自己被两个嬷嬷随意拖拽着,随手扔进了西院最破败的房子里。

大门合上的瞬间,她再支撑不住,彻底晕死过去。

第三章

西院破旧的屋子里,秋月卿昏睡着坠入回忆的漩涡。

梦里,穆关尘还未褪去少年意气,他会在初雪时为她披上狐裘,小心翼翼捧着暖炉塞进她袖中:“卿卿的手总是这般凉。”

她靠在他肩头看漫天飞雪,听他说边关战事,说等太平那日要带她去看大漠孤烟、长河落日。

那时的月光温柔,他的眼神比月光更炽热,承诺要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

而现实中,碧桃跪在穆关尘书房外,额头贴着冰冷的青石板:“家主!夫人高热不退,求您让大夫来看看吧!”

屋内传来宋羽安娇弱的轻笑:“关尘,要不你去瞧瞧吧,可能是夫人不满我占了她的房间,故意装病想让你看看她,果然是闺阁女子,我就学不来这些手段。”

穆关尘的声音裹挟着不耐烦:“不过泡了会儿水就发烧,演给谁看?下去!”

碧桃咬着唇回到西院,看着床上烧得脸颊通红的秋月卿,眼泪簌簌落下。

她解下自己的帕子浸在冷水中,一遍又一遍为小姐擦拭额头,又将墙角发霉的艾草点燃,浓烟呛得她直咳嗽,却固执地守在床边。

直到后半夜,秋月卿烧得滚烫的额头终于有了凉意,碧桃刚松一口气,门外突然传来重物撞击声。

“哐当!”门被踹开,穆关尘带着侍卫闯进来,目光扫过床上虚弱的秋月卿,眼神却像淬了冰。

“秋月卿,你好狠的心!”他甩过来一个瓷瓶,瓶中褐色药粉洒在地上,“竟敢给羽安下毒?”

秋月卿被这动静惊醒,有些茫然地张了张嘴,声音还因为高烧喑哑难听:“什,什么……”

“家主明察!”碧桃扑到床边护住她,慌忙跪伏到地上重重磕了下去,“夫人刚醒过来,连床都下不了,如何能下毒?”

“够了!”穆关尘一把揪住碧桃的衣领甩到一边,“把这个妒妇拖到主院!今日必须给羽安一个交代!”

侍卫粗鲁地拽起秋月卿的胳膊,她本就虚弱的身子被生生拖在地上,绸缎裙裾在粗糙的石板路上磨出裂痕,膝盖、手肘擦出血痕,一路上府中下人纷纷侧目,却无人敢上前阻拦。

主院里,宋羽安倚在软垫上,眼眶泛红,神色却透着倔强。

“夫人若是不喜我,我走就是了,何必用这种下作手段?我以前也是好人家的女儿,不是生来就要被你侮辱的!”

“还不跪下!”穆关尘一脚踹在秋月卿膝弯,眼底满是怒火,“给羽安磕头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