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槿掐他胳膊一记,斜眼道:“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黎锦宏清清嗓子,“这说来可就话长了,得从那个叫金枝的说起……”
原来,金枝带着儿子回到庆国公府之后,虽说母凭子贵,得了大夫人的赏识,可惜当家的穆氏把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方桐又因她年纪大了不大喜欢她,所以金枝的日子过的并不如意。而方梅则一直被视为吃闲饭的,常常受人白眼。一来二去,这同病相怜的两人倒是处到一起去了。
方梅因为被强迫许给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的大夫人的侄子,心中自然痛恨非常,她不敢恨大夫人,只能怨到方槿身上――要是方槿能答应她去侯府做妾,她哪里会沦落到如此地步!方梅向金枝这样一抱怨,金枝也想起来当初怀着大毛的时候,在安乐侯府所见到的富贵景象,她和方梅一说,方梅想要嫁给安乐侯的想法更加强烈。
金枝对方梅道:“二小姐,这事儿怕是不容易,我以前伺候过三小姐一段时间,她可不是个好相与的,想让她答应啊,难。可惜二小姐被困在这后宅里头,否则要是能见上安乐侯爷一面,凭着二小姐你的姿色,还怕侯爷不动心吗?”
方梅一想,可不是这么个理儿,可她一个深宅妇人,到哪里去见安乐侯去。可方梅没想到机会来的这样快,方老夫人一过世,安乐侯自然是要上门奔丧的,方梅与金枝计议一番,定下了一个她们认为可行的计划。
在亲祖母是丧礼上勾搭男人,方梅心里自然觉得既愧疚又害怕,可一想到这也许是她唯一跳出苦海的机会,便什么也顾不得了。
按着她们的计划,方梅让海棠去前院帮忙,海棠添茶的时候不小心弄湿黎锦宏的衣服,这样一来黎锦宏自然要跟着海棠去换衣服。海棠会将黎锦宏带到翠竹轩,那里点着她们千辛万苦从外面买回来的迷香,一旦黎锦宏被迷晕过去,那么方梅只要把两人的衣服脱了,然后一起躺在床上,那么黎锦宏无论如何都得把她带回安乐侯府了。
“可是和二姐姐躺在一起的分明是司徒震。”方槿不明白的地方在于为什么会是他。
“有趣的地方就在这里,本来应该是马如海的。”黎锦宏满脸的遗憾,“本来这次我是打算将计就计,让庆国公府和昌平伯府一起栽了的。”
黎锦宏告诉方槿,跟在金枝身边的唐妈妈是他的人,唐妈妈借着寡居妇人的身份接近金枝,大毛就是她接生的。后来金枝回到庆国公府,便把唐妈妈也接了进来。
要知道方梅、金枝几人都没有见过黎锦宏,要是去问别人,肯定会引起怀疑。这时唐妈妈站出来说她在街上见过安乐侯,方梅等人自然欣喜若狂。结果她却将和黎锦宏坐在一起的马如海指给金枝,所以夏荷的丫环看到的自然是自家二爷跟着个女子去了处僻静地方。
马如海被迷药放倒之后,方梅马上叫海棠去找方槿过来,她要“一雪前耻”,让方槿也尝尝痛彻心扉的滋味。
“我到的时候,马二爷可是躺在另一间屋内的。”方槿给黎锦宏描述当时的景象,边说边忍不住笑。
黎锦宏叹口气,“可惜呀,我好好的计划就毁在女人手里了。”
“女人?”
黎锦宏解释道:“就那个穆家幼女,司徒震她媳妇,想来是被打的实在受不了了,又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你二姐她们的计划,于是干脆来一招黄雀在后,把你二姐和她男人一起迷倒,脱光衣服放在一起。你想,一品诰命夫人的丧礼之上,亲孙女和亲外孙搞在一起,可谓天理难容,不论国法还是家法,这二人定然没有活着的道理。”
方槿既惊且叹,“这也太狠了些。”
黎锦宏双手一摊,“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不过庆国公府这次肯定得完,除了他们府里这一摊子烂事儿,宫里惠妃竟然要暗害五皇子,虽然事后畏罪自杀,但皇上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
“她疯了不成?自己也没儿子,这样做有什么好处。”方槿实在是难以理解。
“她不过是文贵妃的弃子罢了,你是不知道宫里现在斗的多热闹。”
果然,第二日便有御史参奏庆国公府十余条罪状,永崇帝交由大理寺审理,下朝之后,庆国公府就被兵丁包围,府中不论主子奴才一水儿被关入大理寺监狱,府第被封,一应往来账目全被搬到大理寺。
此次大理寺办案效率极高,很快查明庆国公府收受官员贿赂,卖官鬻爵;并地方官员勾结,贪墨银两;私下放贷,盘剥民利;抢占民宅,逼死人命等多条罪状。又有御史参奏其帷薄不修,丧期淫-乱,纵奴行凶,府第逾制等,林林种种,朝堂之上很熟热闹了一番。
最后,永崇帝御笔亲判:方家当家方继荣革爵,流放岭南,无赦不得回京;方继荣长子方桐夺去官职,革去功名;平南伯司徒震及方继荣之女方梅被判斩立决;庆国公爵位、府第由朝廷收回,财产没收充公,家奴就地发卖。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2 章
庆国公府的案子很是给京城百姓添了不少谈资。这日早饭之后,落霞在方槿耳边絮絮叨叨,“夫人你是不知道,那方家大少奶奶可怜的呦,孩子没了不说,一场牢狱之灾彻底坏了身子,好不容易出来了,大夫人和桂枝还见天的折腾,大少爷天天就知道买醉,可怜她拖着病体还要管一个家,啧啧……”
方槿对庆国公府一家子自然是关注的,专门叫落霞出去打探消息,没想到他们一家会落魄至此。大夫人私下放贷,本来逃不过牢狱之灾,还是大老爷念在夫妻一场,替她把罪名扛了。出狱之后,大夫人一贫如洗,自然是要靠儿子活的,可没想到方桐受不了打击,干脆日日买醉,醉生梦死去了。
穆氏在牢里掉了孩子,庆幸的是方桉和她们夫妻关在一处,给她扎了几针,又有方槿接济的药材,这才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出狱之后,一家子全没了生计,只靠着穆氏所剩无几的嫁妆过活。大夫人过惯锦衣玉食的日子,如何能受得了清贫的生活,她是个疼儿子的,又与穆氏一向不对付,自然把一腔怨气发泄在穆氏身上,自己挑穆氏的毛病不说,还纵容金枝成日对穆氏冷嘲热讽,一家子不过六口人,却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穆氏实在受不了,只好求助娘家,不料穆郡王府一样今非昔比,穆郡王妃又顾忌着自家名声,不敢替穆氏作主。
穆青瓷冷笑着对穆氏道:“姐姐还看不透吗?咱们这些所谓‘名门闺秀’,就是为家族挣利益的,如今我们没了价值,谁还管你死活。”如今庆国公府倒了,司徒震也死了,穆青瓷心中只觉得快意,她不耐烦伺候方氏,将自己的体己给了穆氏之后,便到云居庵拜了妙慧师太为师,削发出了家。
穆氏恍恍惚惚地回到他们一家如今租住的院子,一进门就看见婆婆拧着妞妞的耳朵,“你个不要脸的赔钱货,每天就知道吃!吃!还敢抢弟弟的东西,看我不撕烂你这张嘴!”
穆氏急的上前一把拉过女儿,“你做什么打孩子!”
妞妞哭着一个劲儿往母亲怀里钻,大夫人尖声道:“看你养出来的好闺女!当姐姐的不说让着弟弟,还敢抢弟弟的东西,你不是王府贵女吗?你的家教呢?好好的孩子生生被你养成了个贼!”
妞妞在母亲怀里边哭边摇头,“不是的,妞妞没有强弟弟的点心,是弟弟分给我吃的,妞妞没有抢。”
大夫人见妞妞不肯认错,还想上前再打,不想被穆氏拦住。穆氏什么也没说,拉起女儿回了自己房间,路上看见金枝,就见她一脸幸灾乐祸,穆氏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只当没看见。穆氏一走,金枝就往地上啐了一口,“呸,你也有今天。”转身使劲拧了儿子一记,“告诉你多少次了,当初要不是她,咱们娘俩怎么可能被赶出来,还吃了那么多苦。你要是再敢和她生的那小贱人一块玩儿,仔细你的皮!”
当天晚上,穆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醉醺醺地进了金枝的屋子,只觉得自己的心都疼的没了知觉。
第二日,大夫人一早起来等着人给自己送早饭,可等到日上三竿也不见人来,气的一脚踹开穆氏的房门就要破口大骂,结果却看到空空如也的屋子。大夫人心中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她开始满屋子的翻腾,果然银两地契这些全没了踪影,她失了魂一样坐在地上,过了好久才大哭了一声,“天杀的――”
而此时,穆氏正局促地坐在安乐侯府的花厅之内,虽说主位上的方槿并没有露出嫌弃之色,但她心中还是十分不安。
方槿叹口气,对穆氏道:“大嫂子,你的难处我知道,只是妞妞这么小,你就忍心让她没了亲娘?”
穆氏抬手抹了把眼泪,“三妹妹,我这也是实在没法子了。我知道自己这是强人所难,可我一个做娘的,不能看着女儿生生毁了,求三妹妹收下她吧。”
原来,穆氏一大早带着自己所有值钱的东西过来,就是为了求方槿能收养妞妞,至于她自己,和妹妹一样出家也好,寻死也好,她都已经无所谓了。
方槿想了一想,问道:“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干脆和离便是了,大嫂子又何苦如此作践自己。”
穆氏摇着头苦笑,“三妹妹有所不知,且不说方家到底放不放我走,就是穆家的家规,也容不下和离之女。”
“放妻书的事情,我还是能帮上大嫂子的。至于和离之后,我想着大嫂子不妨带上孩子去乡间隐姓埋名,起码能过上清净日子。于孩子来说,这世上谁也比不上亲娘,大嫂子多为妞妞想想吧。”
穆氏看看身边低着头抹眼泪的女儿,到底还是同意了方槿的话。
穆氏的放妻书来的十分容易。穆氏消失后,大夫人上穆郡王府很是闹了几场,反正她现在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穆家人根本不能把她怎么样。方桐是个极要面子的人,本来就觉得自己母亲的做法十分丢人,后来又被一起喝酒的酒友嘲笑几句,说他巴不得媳妇回来好接着吃软饭,一气之下便写了放妻书。
方槿将放妻书给了穆氏,又安排她们母女住到自家庄子里,一切都安排的十分隐秘。她虽然不怕麻烦,但还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穆氏刚一走,方槿便着人通知方槐和方桉离京。果然,大夫人一见家里没了经济来源,马上便找上方槐兄弟俩,毕竟庶子奉养嫡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大夫人找不到人,气的简直要发疯,这时候方柳又派了人找到她,想让她贴补些银子,还有方氏族人要找方桐去商量老夫人的丧仪,把大夫人逼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方老夫人的丧礼还没有办完,庆国公府就被抄了家,只好先把棺材放到家庙里。按说方桐既是嫡长孙,又是宗子,这方老夫人的丧礼必须是由他主持的,哪怕简陋些,也该先让人入土为安才是。岂料方桐如今只愿醉生梦死,根本什么都不想管,方氏族人一怒之下干脆开了祠堂,重新选了族长,这下方桐一家连族里的祭田都管不了,更是什么收入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