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
黎渊踌躇半晌,“侯府把儿子养大,又供我读书,此恩此惠已是比天高比海深,儿子怎还有脸再要侯府的产业?这些都应该是三弟和四弟他们的,儿子不能要。”
说完之后,黎渊便低下头去,不敢看方槿。突然,黎渊只听“唰――”的一声响,自己肩膀上就是一疼。抬头看去,只见方槿不知从哪里拿来的鸡毛掸子,劈头盖脸就往他身上招呼。
黎渊不敢躲,只好生生受着,约莫挨了十来下,只听方槿冷声道:“给我滚去祠堂跪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来找我!”
天色渐渐暗下来,跪在祠堂里的黎渊突然闻到背后传来一阵烤肉的香气,回头一看,就见黎澈一手拿着个纸包,一手拿着个鸡腿啃的正香。
黎澈走到自家大哥跟前,笑的一脸幸灾乐祸,“哎呀,想不到你也有今天,从小到大爹娘嘴里就是念叨你如何如何好,把我和二哥比的呀是一无是处,想不到你也有跪祠堂的时候。回头我就给二哥写信去,让他也好好乐呵乐呵。”
黎渊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家弟弟,“大半夜的,你怎么跑祠堂里来了?”
黎澈把纸包放他手里,“还不是担心有人饿肚子,要不然我跑这鬼地方作甚?我还怕哪位祖宗心情一好出来和我打个招呼呢。”
黎渊不客气地撕了另一条鸡腿去吃,黎澈像只小狗似的蹲在他面前,问道:“一回来就听说你挨了罚,到底怎么一回事?”
黎渊其实至今也没想明白,只好把事情客观地说了。听完黎渊的描述,黎澈下结论道:“活该,要我我也揍你。”
“为什么?”
“要是我哪天犯了事儿被抓到大牢里,你怎么办?”
“当然想法子往出捞你。”
“要是我哪天缺钱了问你借钱,你借不借?”
“当然借。”
“为什么?”
“我们是兄弟呀。”
“这不就结了。”黎澈以一种孺子还有救的眼神看着他,“你连说两个‘当然’,可是因为考虑到爹抚养你的恩情?还是因为我们兄弟的情意?家里的东西你怎么不能要,你不当自己是这家的儿子?谁要你报恩,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黎渊愣在那里,脑中好似醍醐灌顶,一下子站起来就往外跑,黎澈忙拦下他道:“娘现在肯定休息了,你明儿一早再去,现在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黎渊摇摇头,“我还是跪着吧,自己做了错事,理当受罚。”
“你呀……”黎澈知道他性子固执,也不再劝,干脆自己离去。
第二日一早,方槿起床之后就听落霞道:“夫人,大少爷早早地就跪在清逸居大门口了,可怜见的,头发上还沾着露水呢。”
关于方槿罚黎渊一事,府里下人不敢议论什么,但能求情的地方还是要求上一求的。
方槿斜她一眼,“还不叫人进来。”落霞高兴地应了一声,跑着就出去了。
黎渊一进门就跪下给方槿磕了三个响头,端起桌上的茶碗举过头顶,歉然道:“娘,儿子想明白了,昨日是儿子想岔了,以后儿子一定好好孝顺您和爹。”
方槿接过茶盏,抬手狠狠揉了揉黎渊的头,“以后你要是还说那样的话,我就还要揍你。人家赵家人丁兴旺,哪里缺你一个,你给我乖乖当黎家大少爷。好不容易把你养这么大,你要是成了别人家的,我找谁说理去!”
“是,儿子知道了。”黎渊忍不住又流了泪,赶忙用衣袖擦去。
巧的是,这天黎沁也赶回来了,还是和方槐一起回来的。刚一见面,方槿就惊问:“你怎么黑成这样了?”
黎沁讪笑一声,“天天赶路,哪里有不晒黑的道理?”为了转移方槿的注意力,黎沁连连给方槐使眼色,“母亲,我和舅舅这次弄回来不少好东西,你看是给大哥作聘礼,还是给姐姐当嫁妆?”
作者有话要说: 连着三天没有更新,大家等文辛苦了。
☆、第 59 章
黎沁回府之后,很是帮方槿减轻了负担,因此方槿也有功夫腾出手来处理生意上的事情。方槐此次去西域,最主要的是与当地人洽谈合作棉花种植和玉石开采,姐弟两人交谈之中,方槐多次提到叶尔羌的王子阿不都,直说此人虽然年轻,但目光长远,将来必成大器。
生意上的事情说完之后,方槐正准备离开,却被掀帘子进来的落霞堵个正着。落霞对他笑笑,“槐少爷先请留步。”又看向方槿道:“夫人,庆国公府的管事来了,说是老夫人生了病,要请夫人,还有槐少爷、桉少爷过去呢。”
方槿屈指扣扣桌面,对方槐道:“我这就派人去叫方桉回来,你在这边先等等,人齐了咱们一块儿过去。”
等到方桉回府,姐弟三人坐了一辆马车就往庆国公府赶去。路上方槿叮嘱两兄弟道:“这次专门叫咱们过去,恐怕不会是探病那么简单,祖母若是要求你们做什么事情,尽量不要答应,含糊过去也就是了,实在不行就干脆拒绝。否则麻烦一旦惹上身,可就想甩也甩不掉了。”
方槐和方桉郑重点头。
到了庆国公府,三人被恭恭敬敬请到积善堂,一路行来,就见府中下人无一不是行色匆匆,积善堂院子里更是多了许多下人守在那里。一见方槿等人过来,早早地就有小丫头进去报信。不一会儿,穆氏便迎了出来,拉着方槿的手道:“三妹妹可来了,老太太念叨了半天了。”
方槐、方桉忙把头低下,不敢正眼瞧穆氏,穆氏倒是落落大方地对兄弟二人道:“两位叔叔好久不见了。”
方槿微笑着问穆氏道:“大嫂子,不知祖母她老人家如何了?”
穆氏摇头叹气,“昨儿太医过来瞧了,说是受了些风寒,只是老人家年纪大了,又添了其余病症,虽说开了方子,但我看着也就是些温补之物。唉,说到底还是我们这些做儿孙的不争气,害的老人家一把年纪了还总是为我们操心。”
方槿并未接她的话,“那我们还是快点进去瞧瞧吧。”
一进门,方槿就觉得又闷又热,大夏天的,屋内门窗紧闭,也不敢放冰,浓重的药味差点把方槿弄的闭过气去。因为方槐和方桉的缘故,屋里的女眷早已避了出去,否则方槿闻到的可就不止药味那么简单了。
强忍着不适,方槿到了方老夫人床边,就见一个十八九岁的丫环正在喂药。方老夫人脸色发灰,满脸的皱纹就像刻上去的,双目浑浊,看见方槿来了,含糊不清地哼了一声,丫环忙放下药碗,端起痰盂来伺候她吐了一口浓痰。方老夫人哑着嗓子说了一声:“扶我起来。”丫环赶紧给她背后垫了靠枕,吃力地扶她坐了起来。方老夫人摆摆手,“珍珠你先下去吧。”
丫环走后,方老夫人拍拍炕沿,示意方槿坐过去,方槐和方桉则一言不发地侧立一旁。方老夫人勉力挤出一个堪称和善的笑容来,对方槿道:“三丫头你可算是回来了,我刚刚还梦见你爹了,梦里他冲我笑呢,你们父女俩笑起来一模一样的。”
方槿对她笑了一笑,“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想来祖母是想我爹了。”
“我亲生的儿子,哪里能不想呢?”方老夫人脸上露出怀念之色,“你爹是个有出息的,模样性子与你祖父最为相像,可惜就是走的太早了,要是他还活着,府里哪会落到这步田地……”
见方老夫人眼中流下两行浊泪,方槿只好起身拿帕子给她轻轻擦去,不料手腕却一把被方老夫人握住,仿若枯树般的手力气极大,“三丫头,祖母知道你觉得府里对不住你,可你哪怕不顾及我们,也该看看你爹的情面。你大伯我是不指望了,府里唯一的希望就是你大哥,你回去跟姑爷说说,让他帮忙给你大哥谋个实缺吧。要知道娘家家业兴旺了,你脸上也好看不是么?”
方槿忍痛道:“祖母,我家侯爷就是个闲人,朝堂上的事情他哪里知道呢?像我们这样的外戚之家,夹着尾巴做人还来不及,朝廷的事我们不敢沾的,要不然我家的孩子哪里用得着辛苦上进呢?”
方老夫人慢慢放开方槿,摇着头自言自语道:“宫里的娘娘指望不上了,四丫头自保都难,雪丫头肯定是向着自己家,这可怎么办呀……”又望向方槐和方桉,继续摇头道:“不行,来不及了……”
突然,她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把方槐叫到身边来,“好孩子,你是个有本事的,祖母知道你跑去经商也是不得已,可做个普通商人,辛苦不说,还被人瞧不起。祖母想着,让你四姐姐和秦王爷说说,给你在内务府走走门路,定能让你体体面面当个皇商的。这做生意,最重要的是朝廷里要有门路,你不是还有你大哥呢么,你们兄弟俩只要相互扶持,将来肯定能重振家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