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 / 1)

几人走后,落霞给方槿回报:“小姐,听说侯爷昨夜宿在书房,一大早夏荷就带着三少爷去给侯爷请安了。”说话时,眼中神色颇为不屑。

方槿好奇道:“那你可打听到,侯爷可曾碰过夏荷?”

落霞笑的讽意十足,“根本没有,阖府里都知道的。据说是马夫人临终前给了个通房的名分,让她照顾三少爷。侯爷连杜姨娘那样的都看不上眼,哪里能看上她。倒是她经常眼巴巴地贴上去,府里下人都当是看笑话。”

方槿心头泛起一丝好奇,按说夏荷长的也不错,清秀可人;王姨娘虽然故作端庄,可模样也是极好的;更何况府里还有杜婉儿那样貌若天仙的,真不知道黎锦宏外头的红颜知己都长成什么样子,让他天天乐不思蜀。

想到王姨娘,方槿想起来,自从上次见过一面,此后她再没来给自己请过安。二少爷黎深也没来过,只有下人常常报给自己,黎深今日爬了树,后日翻了墙,总之调皮的厉害。

不料,今日还有黎深的消息传来,只见疏影进来道:“小姐,刚刚二少爷和二小姐在花园那边打架了。据看到的丫头说,杜姨娘和二小姐回去时,见二小姐头发乱了,便在湖边的太湖石旁给二小姐梳头。这时二少爷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就和二小姐撕打,若不是杜姨娘护着,两个人险些掉湖里去。”

方槿眉毛一挑,道:“你去和暗香一起,把相关的人都给我带过来。”

人都来了之后,无论是丫环还是黎沁,说辞具是相同。方槿望向黎深道:“她们说的,可是事实?你有什么话要说?”

黎深将头扭向一旁,上下牙齿使劲咬着,胸口不断起伏,一言不发。

方槿让屋里只留下疏影暗香两个,其他人都打发出去。脸色阴沉道:“把他给我架到桌子上!”

疏影和暗香动手,黎深不断挣扎,还是屁股朝上,反身趴在桌上。方槿将胆瓶里的鸡毛掸子握在手里,对着黎深的屁股就打。刚开始几下打的颇重,后来方槿怕他承受不住,打的稍轻了些。没想到整个挨打过程中,黎深一声不吭,弄的方槿心中也没底起来。

二十下打完,方槿指着他问道:“你可知道错了?”

黎深眼中不见泪意,只是直直地瞪着方槿,大声道:“你凭什么打我!”

方槿直视过去,气道:“我是你母亲,自然能打你;你做错事,我当然要教训你!”

却见黎深瞪大的眼睛里浮出泪水,双唇也开始颤抖起来,终于“哇”的一声大声嚎哭出来。

方槿心下忐忑,忙上前去扒下黎深的裤子,只见小屁股上青青紫紫的数道长痕,心下后悔,抱了他到床上,叫疏影取了上好的化淤止痛的药膏来抹。而黎深则好似心中有千般委屈万般仇怨,一直嚎哭个不停。

黎锦宏闻讯赶来,后面还跟着不少人,进门一看,就见屋子里乱作一团,床上黎深在方槿怀中,正在大声嚎哭。

夏荷偷偷觑了黎锦宏一眼,见他毫无表情的样子,脸上隐隐露出一抹笑意。

却不料,黎锦宏上前,对着正在拍着黎深后背轻声哄他的方槿一揖到地,郑重道:“多谢夫人替我教导子女。”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4 章

黎渊到国子监读书已有几日,一开始方槿还担心有人因他年纪小而欺负于他,后来下人回报,说道黎渊读书勤勉,颇受师长喜爱,还交了朋友,既有勋贵子弟,也有平民学子,具是好学上进之辈,方槿这才放下心来。

这日放课后,黎渊正要去饭堂吃饭,突然肩上被人一拍,原来是同窗徐晟。只见徐晟贼眉鼠眼地低声问他道:“听传言说,你家继母忤逆丈夫,毒打子女,这事是不是真的?”

黎渊转过身,紧皱眉头道:“你从哪里听来的?也不动脑想想,若是我母亲真如传言所说,我哪能来国子监读书?”

徐晟一想也是,黎渊身上所穿均是京中时兴样式,每日的饭食也是家中做好后用食盒带到国子监来,身边的小厮书童没有一个不是尽心伺候的,一个庶子比自己这个嫡子还有气派,哪里像是被苛待的模样。于是赶忙上前扒头搔耳地与黎渊道歉,言道改日必然上门拜访伯母。

黎渊当天回去就与方槿将流言之事说了,怎料方槿根本不接话,而是握起他的手腕,道:“既是在学堂交了朋友,改日不妨请他们来府中玩耍,你们也都算是总角之交,这样的感情最是珍贵。”

秋水和落霞在旁边听干着急,流言之事,她们一早就回报给方槿,而且关于放出流言之人,也有各自的猜测。不料方槿根本就当没有听见,而且近来的行事颇多诡异之处:

比如,她每日叫五个孩子按时来清逸居请安,可来了之后,三个男孩子就让落霞的兄长牛耕田带着去前院习武,两个女孩子则跟着暗香或疏影锻炼,每日必得练够半个时辰,才到清逸居这边吃饭。每日黄昏还要他们来昏省,来了之后大少爷给弟妹们讲学,她有时还会凑上去讲些故事,且都是秋水落霞闻所未闻的故事,倒是唬的几个孩子一愣一愣,就连挨了打的二少爷每日都会准时过来听。

再如,管家之事她似乎并不上心,连日来只去了府中的银库、粮库以及存放各式用品的库房,找来管家询问了田庄里的出息,铺子里的收入,家中庶务一概不问。

还如,她让秋水出去,到外面的成衣铺子里给买了好几身男装,大的小的都有。

连日来,跟着方槿的几人都觉得心下惴惴,摸不透主子到底想要干些什么。

过了几日,黎渊休沐,方槿说是要带着孩子们到庙里上香,早早地命落霞的长兄牛耕田备了车马。牛家世代在庆国公府服侍,到落霞之父牛二跟着方继礼时,方继礼早早的将他的身契还了他。方槿出嫁后,牛二一家也离了庆国公府,留下长子牛耕田在安乐侯府与落霞相互照应,牛二带着妻子和小儿子去了宣城,管理那边的田庄。

因着牛耕田这个名字,方槿每见到他,总要笑上一阵,再看向落霞,笑的更大声了些。落霞俏脸气的通红,一跺脚跑到后面车里去了。疏影和暗香凑到秋水旁边问缘故,秋水附耳道:“落霞原名叫牛织女。”两人噗嗤一声笑出来,越笑越大声,后来连腰都直不起来。

落霞在车里听见笑声,又气又羞又恼,大声道:“秋水的原名叫杨黄连――”

秋水笑道:“我父亲是大夫,家中孩子都是用药名来命名的。”

众人说笑着上了马车,待马车停下时,落霞掀开帘子,外面哪里是寺庙,竟然是京城中最热闹的“天桥”。

“天桥”北起京城有名的商贸地东市,南到朱雀大门,因中间顺天河横流而过,上跨一座汉白玉的顺天桥而简称为“天桥”,乃京城最为繁华热闹之所,不计其数的摊贩和卖艺人在此谋生。

落霞急着向前看去,只见方槿的马车上一个年轻公子跳了下来,定睛一看,却是穿着男装的方槿。紧接着,疏影和暗香也是一身男装下来,还抱下了打扮成男童模样的黎漫和黎沁。最后秋水下来,倒还是一身女装,向落霞这边走来。只听方槿高声道:“你们两个去杨伯铺子里等我,我午后过去。”

说完,就见方槿带着五个孩子,身边护卫着暗香疏影,慢慢逛街而去。

五个孩子都是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哪怕是黎渊,也是近来在国子监上学之后才渐渐走出家门。黎澈最小,疏影将他抱起来,小脑袋一左一右晃来晃去,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只见左边是卖艺是江湖人用白石灰在地上画了圈作场子,表演胸口碎大石;右边是卖糖葫芦的摊子,红彤彤的山楂裹了糖衣,看的人垂涎欲滴;再看左边,是捏泥人的捏出了拿着金箍棒的孙悟空;再看右边,是高鼻深目的异族人在叫卖琳琅满目的舶来品。

几个孩子都是左瞧瞧,又看看,只觉得一双眼睛根本不够用。方槿盯着五个摆来摆去的小脑袋,只觉得好笑非常。不过她也发现,这几个孩子即便对周围的东西再过好奇,也没有一个向她提出要钱去买一个或是上前去看一看,不禁心中叹息。

于是,方槿先带着几个孩子到捏泥人的地方,让比着他们的模样一人给捏了一个,又让暗香买来糖葫芦,一人一串。再后来,孩子们也渐渐放开,黎漫牵着黎沁的手,黎渊跟在一旁护着,偶尔回答一些李澈问的是什么,为什么。黎深跑的最欢实,一会儿在前,一会儿在后,方槿只好让暗香一直跟着他。

黎澈因被疏影抱着,反而成了最高的一个,视线也比其他人远些。突然,他指着斜上方对方槿道:“母亲,我看到父亲了。”

方槿顺着一看,可不是黎锦宏,只见他正在一家名为醉仙楼的酒楼二楼喝酒。方槿道:“不用管他,咱们玩咱们的,就当没看见他。”

黎锦宏感觉到视线,回头一看,嘴里的酒一口喷了出来。旁边的歌女赶紧用帕子给他擦嘴,一股脂粉香味扑鼻而来,熏的他又是几个大大的喷嚏。

同桌的锦衣青年见状笑道:“安乐侯爷这是又被哪位佳人惦记了?”

桌上众人轰然而笑。又有人道:“非也非也,既是佳人,自当柔情似水,惦记人也不会让侯爷如此失态。在下瞧着,估计是家中悍妻咒他呢。”

一群人又是笑的前仰后合。席间有人问起黎锦宏流言之事,黎锦宏道:“诸位可曾见过内子?”见众人摇头,又道:“那诸位觉得,传流言之人可曾见过内子?”众人又摇头,大家夫人,哪能轻易被外人得见。黎锦宏这才正色道:“既然没人见过内子,那么谁能知道她是贤妻还是悍妇?于我而言,她在家中管家理事,教导子女,乃是真正的贤妻。”众人一时沉默,哪会想到这位贤妻此时就在外面街上。

黎锦宏坐立难安,想要出去一探究竟,却又有事在身,只恨不得练就□□之术,或是学着齐天大圣,拔根毫毛替自己出去。

中午方槿一行八人在京城最著名的玉波楼吃了饭,饭后,众人穿街过巷,在帽儿胡同一家名为回春堂的医馆停了下来。一个身穿青布直缀,头戴褐色儒巾,额下一撮山羊胡的中年男子已经等在门口,见方槿等人过来,男子上前拱手道:“见过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