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翠儿退下后,姬央很快就又睡了过去,半梦半醒之间隐隐听见有婴孩儿的哭声,姬央伸手往旁边推了推,“沈度,吵死了,快去喂奶。”
沈度自然是不喂奶的,只不过小芝麻醒了、哭了,须得他将孩子从摇篮里抱起来,递给外面的乳娘。
说实话这样实在够折腾的,也没见过谁晚上把小奶娃放到自己屋子里的,这样乳娘不方便喂奶不说,自己也睡不好。
但沈度就是这样的事儿精,做的事情简直匪夷所思。原本姬央坐月子的时候彼此就该分房睡,并不能行房的。
不过沈度就是不同意,当日就将姬央从特地准备好的产房抱回了正屋。姬央那得一个月不洗澡洗头的,虽说有避尘珠,但心理上总是不好受的。偏沈度说什么时日无多,死活不同意分床。
这便也罢了,他还变本加厉地说小芝麻和自己母亲相处的日子也不多了,一定要把小芝麻放到二人的卧室里,一家三口这样才能多亲近些。
姬央没力气同沈度折腾,她听老姑姑说带孩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便日日坐在一旁等着看好戏,看沈度这个大忙人什么时候能自动退缩。
结果沈度恁是坚持了一个多月,在姬央走之前,小芝麻的事儿大部分都是沈度在料理,连换尿布都是,他换得可熟练了,比乳娘还温柔细致。
小芝麻哭的时候,姬央都没办法,但他一看到沈度就不哭了,心底门清谁才是最疼他的。
因着这样的事在坐月子的时候夜夜都会发生,几户已经成了姬央的下意识反应,所以她才会在睡梦里去推沈度。
但手推出去落了个空,姬央又醒了过来。
这一夜自然是没法再睡觉了,姬央都惊醒了两次了,便穿上衣衫往甲板走去。
天边已经露出鱼肚白来,很快太阳就会从海里跃起来的,海上日出姬央在东山时和沈度一起看过的。
那时候风景绮丽,风情也绮丽,仅仅只是回忆便已经让姬央的脸颊在寒冷的海风里烫了起来。
回忆里的风景其实未必就较眼前恢弘壮阔,瑰丽奇彩,只是因为身边有个人,景色好像就完全不一样了。
此刻姬央面前的太阳好似真的刚从海水里冒出来,带着寒冷的水汽,没有一点儿热度,让人的心也就没法暖和起来。
海上的日子枯寂又无聊,最开始的几天还会兴奋于还之盛景,但紧接着就是吐得昏天黑地,臭气熏天,一直过了大半月才算勉强适应了海上的日子。
这般凄凉,姬央除了玉翠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也难怪她夜夜都会梦回洛阳了。
原本若是李鹤上船的话,姬央还能多个说话的人,但她最终并没同意让李鹤随行。一来么是沈度看李鹤的眼神特别寒凉,似乎刀刀都在削肉,虽然是他坚持要让李鹤保护她,二来么姬央并不愿意再连累任何人了,出海可说是九死一生的事情,就算平安无事,姬央也不能再误李鹤。
日升日落,复活号在海上足足走了将近两年了,路上也遇到过一些岛子,靠岸寻人却是极不容易的事情。要么是荒无人烟的海岛,要么就是语言不通,姬央绘了苏后的画像,将当地找了个遍也没打听到消息,便只能补给之后开船去下一个地方。
好在沈度为姬央打算得十分周密,船的压舱物全是瓷器、绫罗绸缎等等,在岛国那可都是稀罕的高档货,换取了不少白银,这才让姬央不至于穷困潦倒,反而越走越富裕了。
以姬央目前的身家,若是回到中原,当个豪富已经没有任何问题。
最后姬央是在东北边的一座大岛上打听到苏后的消息的,那一刻当真是欣喜若狂,泪如雨下,这两年的苦总算没有白吃,她母后得天护佑真的还活着。
岛上繁花似锦,一片一片的花田,就像人间仙境一般,岛民平和热情,听说姬央打听苏后,便主动带路将她带到了岛主府。
姬央看到古雅清幽、精丽阔大的岛主府后,不得不佩服她母后真是个能人,走到哪儿都能过得好,而且过得比大多数人都要好。
这一点儿姬央并不意外,让她意外并为之震惊的是,她母后身边还有个男人,正是他和她母后一同离开中原来到这个北之岛上扎根的,这个男人也就是姬央名正言顺的继父了。
第142章 欢喜合(一)
苏姜比以前圆润了许多, 整张脸容光焕发, 比起姬央这只在海上飘零了近两年的小瘦猴可是光鲜了许多。
姬央在看到苏姜的一瞬间,眼睛和鼻子就开始发酸,止也止不住, 当苏姜对她张开怀抱时, 姬央一下就扑了过去,伤伤心心地在苏姜的腿上哭了好半天。
姬央有太多的委屈、心酸、离情都需要在这哭泣里发泄出来, 好多年了, 这就是缠绕在她心里最深的结,让她都快窒息了。
苏姜就一直摸着姬央的头发,由着她哭。
“她真是个哭包, 娘。”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堂中响起。
姬央原本是还没有哭够的,但是被那声“娘”给刺激到了, 她一边抬头一边抹着眼泪地看向在那男人身边站着的矮冬瓜小姑娘。
她生得很漂亮, 脸蛋雪白,眼睛大大的,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而且颇像苏姜。
姬央眨了好几下眼睛才确定自己不是眼花看错了, 她不敢置信地转过头去看向苏姜,“母后,她是谁啊?”
在父母面前争风吃醋可不是小孩的专利, 姬央做了十几、二十年的苏后的独生爱女, 今日看着眼前骤然出现的小女孩儿, 心情就像水落悬崖一般激荡。
“你又是谁啊?”小姑娘双手插着腰往姬央跟前迈了一大步。
一大一小, 大眼瞪小大眼,谁也不相让,都将对方当成了抢自己母亲的“坏人”。
苏姜头疼地抚了抚额,“季叔,你先将果儿带出去玩会儿。”
果儿撇撇嘴,知道自己在和眼前这个陌生的姐姐的夺母战里暂时输了,所以也想哭。
姬央则是有太多话要跟苏姜倾述,也就顾不得以大欺小胜之不武这等礼数了。
但总是事与愿违,姬央被果儿这一打岔泪意便退了许多,正要讲话,却见一个仆妇抱着一个正奶声奶气哭着的小奶娃匆匆进来,“夫人,阿憨醒了,哭着要吃奶。”
苏姜立即迎了上去,将小阿憨抱入怀里,回头对姬央道:“央央,你等一下啊,我喂阿憨吃了奶再跟你说话。”
姬央被苏姜孤零零地留在了堂内,她跌坐在椅子上,果儿的出现已经让姬央大为吃惊了,而阿憨看样子才一个多月大而已。
不用想姬央也知道,她母后这几年怕是并没有时间去想念她,而她似乎对自己的到来也是惊讶多余欢喜。她好像是打扰了她们一家一般。
姬央心里疾苦难压,迈步寻着刚才苏姜离开的方向追了去。
屋子里苏姜抱着阿憨正在喂奶,姬央楞楞地看着她,“你居然自己喂阿憨?”
苏姜道:“我喂他也是为了自己好,自己喂奶才瘦得快。”
虽则苏姜这样说,但姬央知道她是怕自己心里难受,难受她那么疼阿憨。
可姬央看着阿憨和看着果儿的心情却完全不同,她想起她离开时小芝麻也就是阿憨如今这么大。小芝麻生得比阿憨可漂亮多了,眼睛又大又亮,睫毛又长又翘,粉嫩嫩肉呼呼的像个林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