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怎么不见绪昭容?”德妃缓缓落座,好似随口一问。
文昭华轻咳一声,“昨夜绪昭容心疾犯了,刚刚宫女来告了假,故而这几日怕是无法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其他人都掩嘴低笑,这哪是心疾犯了,分明是没脸出来见人,往日借病不知霸占了皇上多少回,如今不过是天道好轮回而已。
“昨日绪昭容还信誓旦旦说身子好了,本宫还在替她高兴,怎么不到一日又病倒了,看来这太医院的人也都是一群废物,连个人都治不好。”德妃轻抚着茶盖。
陈妃忍不住出声道:“这恰逢春夏交替之时,绪昭容身子向来不好,一时病重如山倒也是常理之中。”
“这哪是如山倒,怕是被人气倒的。”赵淑容斜了眼沈榆。
其他人也没有接话,这绪昭容好歹专宠已久,就算如今来了新人,可在皇上心里肯定还是有份量的,她们也不会那么傻明着奚落。
“皇后娘娘驾到!”
霎那间,众人纷纷屈身行礼,“臣妾叩见皇后娘娘,娘娘万安。”
像是不知道昨夜发生的事,皇后只惦记宫中那些别有异心的奴才,落座后就问及德妃查的如何。
说到这,德妃看了眼贤妃,面上略有为难,“娘娘有所不知,这宫里许多事务都是贤妃姐姐在管,臣妾自然不好插手,纵然平时略有不解,但还是没有多问。”
“只是娘娘下令严查到底,臣妾这才抽丝剥茧想要整肃一下这宫里不正之风,只是这才一日,臣妾就发现诸多问题。”
“这宫里头的奴才有些纵然月例少,可一日三餐都是管饱,但在一些偏僻的宫殿,有些宫人每日甚至只有一碗薄粥,这宫人们饥肠辘辘自然得想法子填饱肚子,所以什么事情能捞油水自然也就去做什么。”
“阮贵人在这批新进的秀女里还算受宠,但底下宫人却也是常常被克扣月例,阮贵人敢怒不敢言,阮贵人尚且如此,其他地方必定就更加过分。”
德妃依旧懒懒的坐在那,说着风轻云淡的话,“于是臣妾就一层一层往上查,发现这从司记到尚宫都不干净,每月那些被克扣的月例,也是不清不楚消失不见,这类的帐本只是记录修缮宫殿,可是宫中到底修缮了什么宫殿,臣妾竟然从未听闻,不知道这份银钱落入了谁手中。”
话落,花榕也是有备而来,立马呈上几本帐册。
皇后翻看了几页,宫中每月的确有修缮一些宫殿,并不是空穴来风,但是每一项却要不了这么多银钱,皇商都是指定的,不会无缘无故价格上涨如此多。
“臣妾与皇后娘娘都不懂这些琐碎之事,也不知道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若是皇后娘娘要严查,那就只能找两位尚宫来问问了,看看这银钱到底去了何处。”德妃不轻不重道。
皇后看了眼身边的宫女,后者立马转身下去传召。
其他人都默不作声,深知今日又有一场好戏看,掌控了尚宫局无疑等于掌控了整个六宫命脉,德妃这次怕是有备而来。
沈榆坐在角落里垂着眼,做假账这种事向来是个问题,从古至今哪有完美的假账,只要想查哪有查不出来的,只不过曾经无人挑起这个话头而已。
德妃看似抓住了贤妃的破绽,虽然有可能是底下人知情不报故意克扣油水,但是还有一个可能,贤妃在故意露出漏洞,以退为进,不然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让人发现错漏。
至于她以退为进的目的是什么,沈榆总觉得她针对的不是德妃,而是其他人。
她视线微转,投向那道淡然自若的身影身上,贤妃忽然目光微转,两人视线有短暂性的交汇,沈榆谦逊的点头示意。
不多时,于尚宫跟何尚宫都被传召而来,两人都是神情肃穆,面对账册上的疑虑,于尚宫言之凿凿的道:“回皇后娘娘,这些各宫开支早已不归微臣管辖,大约是贤妃认为微臣愚笨,所以这类采购或者发放月例都是经何尚宫之手,微臣一慨不知。”
面对皇后的视线,何尚宫跪在那眉头紧锁,就在众人以为她会辩解之时,她却突然忏悔了起来,“皇后娘娘恕罪!这都是微臣一时鬼迷心窍,但是那些银钱微臣一分都没动,微臣必定全都如实上缴,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不曾想她竟一口承认克扣油水,众人下意识低声议论了起来,言语中颇有些不满,谁也不愿意自家宫人的月例被克扣,这宫人都吃不饱了,难怪平时干活如此懒怠,原来根源是在这,也不知道中饱私囊了多少。
“何尚宫倒是认罪的快。”
德妃目不斜视,“那你不如说说,为何得知阮采女两个月不来月事却不派太医去诊脉,这从何时起,太医院竟成了你的一言堂?”
把柄
“竟有此事?”
其他人不由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起来, 整个内殿瞬间嘈杂不堪,像是没想到阮采女有孕一事竟是被人按下了。
众所周知何尚宫是贤妃的人,这何尚宫只是一个女官, 应该没有那么大的胆子瞒下此事, 除非是有人在背后授意, 可阮采女与贤妃娘娘素来走的近,她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人,难不成是想怕阮采女被人谋害, 所以才密而不报, 可谁知道后面出了那么个意外。
“微臣不知德妃娘娘此话从何说起,各宫琐事繁多,阮采女有没有派人请太医,微臣又从何得知?更别提瞒而不报此等大罪!”何尚宫这时倒言之凿凿的辩解起来。
“阮采女所住的启荷苑, 里里外外六名宫人, 除开被打死的贴身宫女, 其余在阮采女迁入西苑后,皆在半月内出的出宫暴毙的暴毙, 难不成这启荷苑是犯了什么风水忌讳,不然怎么进去伺候的人一下子都不得善终, 那就要让大师来好生瞧瞧了, 可别冲撞了其他宫的人。”吴婕妤颇为认真的道。
其他人面面相觑,也都听出几分蹊跷,显然这其他人都是被灭口了,必定是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
“这人有三长两短微臣又岂能得知,旁的微臣都可以认下, 可谋害龙裔此等大罪是万万不敢为!还请皇后娘娘明鉴!”何尚宫跪在那字字泣血。
“那是当然,这中饱私囊哪有谋害龙裔的罪大。”赵淑容忍不住嘀咕一句。
皇后目光冷漠, 此番没了一个龙裔,倘若未能揪出这种害群之马,今后不知有多少人折在其中。
“你觉得本宫是三岁稚童?”皇后眼中没有任何温度。
殿内瞬间寂静一片,无人敢再多言,何尚宫额前已经冒出一层细汗,可依旧矢口否认阮采女一事。
“启荷苑的人是都没了,可阮采女还在。”文昭华说了句老实话。
德妃微微抬手,花榕点了点头,立即就走出了内殿,片刻后,两个宫女搀扶着一个面无血色奄奄一息的女子走了进来。
其他人目露诧异,犹记得这阮采女当时也是清丽佳人,谁曾想如今竟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阮采女中了鸠毒,纵然捡回了一条命,那身子骨与往日也无法比较,不过说话还是没有大碍的。”德妃悠悠道。
跪倒在大殿之中,顶着各种视线,阮采女僵硬的抬起头,双眼已经饱含泪珠,“嫔妾月事素来不准,所以一直未曾麻烦太医前来诊治,只是这两月嫔妾也未曾撤过牌子,此事尚寝局定然是知晓的。”
其他人都低声议论不止,宫里妃嫔来了月事都得去尚寝局报备,当日就得撤下牌子,这两个月都没有撤牌子,除非这尚寝局的人是不通人事的青瓜蛋子,不然岂会不上报给何尚宫,龙裔此等大事一点风吹草动都容不得忽视,这尚寝局的人除非是不想活了,不然怎么敢做这种胆大包天的事。
“嫔妾记得这尚寝局的夏司设好像是何尚宫的表亲,平时嫔妾等人都还需看她的脸色呢。”赵淑容不阴不阳的道。
说到此事,其他人也都附和起来,“往日要是不打点,夏司设想撤谁的牌子就撤谁的牌子,大概以为背后有何尚宫撑腰,平时那是谁都不放在眼里。”
“可不是嘛,仗势欺人的狗东西,原来都是一丘之貉,皇后娘娘定要严查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