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1 / 1)

在宫中浮沉数十载,太后根基早已根深蒂固,或许她将这张纸给霍荀能得到更多的信任,但是一个皇帝的信任建立艰难,摧毁却轻而易举,终究还是不值得。

常人都会以为太后将所有余留力量都交给了玉淑仪,而绝非想到她身上,纵然有朝一日霍荀得知此事,也许有猜忌,但也仅仅只是猜忌。

一个母亲为孩子铺路搭桥自然合情合理,纵然她什么都不做,可只要诞下皇子,依旧会遭到猜忌,霍荀喜欢温顺懂事的人,可那也仅仅只是喜欢。

到了这一步,遮遮掩掩反而虚假,没有人能装温顺贤良一辈子,对方一直以来也知道她不是什么乖顺之辈,可只要自己还在他的掌控范围内,对方只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除非触及他的底线。

这个底线迟早都要揭开,但不是现在。

“王嬷嬷定是想让主子今后多帮衬帮衬玉淑仪。”听竹由屋外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药膳。

拿起一个火折子放在桌上,沈榆坐在那静静的看着数十个人名,一个朝代沉浮下来的胜利者,怎么可能因为退居二线就真的不问世事。

接过药膳,她将薄纸递给听竹,“记下来。”

后者有些不解,只能顺势接过,可当看到上面的一个个名字时,脸色也逐渐变得严谨,好似瞬间明白了什么,猛地跪倒在地,双手呈上名单,“此物还是主子心知就好。”

这等机要之物,多一人得知便多一分危险,主子从未信任过旁人,包括自己,这一点她自然清楚。

沈榆静静的看着她,“每个人只有一双手,两只眼睛,但如果多出一双手,是不是能做更多事?”

听竹脸色一变,不由抬起头对上女子沉静的视线,须臾,立即在地面磕了个头,“奴婢必不负主子器重,今生定誓死效忠!”

沈榆淡淡一笑,目光落在她手腕的红绳上,“那这个呢?”

男女定情之物岂是父母编织。

顺着她视线望去,听竹眼神微动,“此物乃是幼时一个同村哥哥赠予,那时年幼,曾许诺以后长大要结为夫妇,可一场天灾至此未见他的踪迹,奴婢早已不抱任何期望,过往欺瞒主子亦是不想让您多心,绝无他意。”

不急不缓喝了口药膳,沈榆语气平静,“倘若有朝一日此人出现怎么办?”

闻言,听竹低下头解下红绳,继而从桌上拿起火折子点燃,片刻间就燃起丝缕火光。

“奴婢对出宫已无任何想法。”她目光认真,“倘若此人出现,必杀之!”

她不是昕文,绝不会放着大好前程不要而去受一些羁绊所牵制,莫说一个幼时的玩伴,便是父母死而复生也不行。

四目相对,沈榆轻笑一声,目光扫过那张薄纸,“记着点,待会烧了。”

任何东西都会留下证据,但脑子不会。

谋害

歇着了大半日, 申时沈榆便换上尚衣局送来的丧服,纵然有霍荀吩咐,可倘若自己真的不参加太后殓礼, 势必会引起诸多口舌是非, 指责她仗着怀有身孕便恃宠而骄。

辛苦是辛苦了些, 可跪个一会,自然而然会有皇后斥责让她回宫歇着,该做的样子肯定得做, 至少礼数周全了就行。

宫道上的雪已经铲干净, 不时有各种宫人来去匆匆,还有一些命妇掩泪经过。

来至寿康宫时,灵堂前停放着一具棺椁,大殿四周乌泱泱跪满了人, 哀泣声充斥着四周, 大皇子被佟妃按在身侧, 一直揉着眼睛硬是将眼泪给揉了出来。

“臣妾叩见昭仪娘娘。”馨淑华等人立即颔首示意。

堂前跪了不少命妇,此时都纷纷侧目而视, 却见女子着一袭缟素,遮掩住隆起的腹部, 髻上素簪廖廖, 纵神色愁苦哀泣,却也如朝霞映雪清艳夺目。

都曾听说过皇上近来宠爱一妃子,甚至不惜百里加急送来青桔供其食用,为此还呵斥牵怒那些谏言的官员,她们只以为此女子是如何妖媚多姿, 此刻与想象中还是有所出入,不过如此颜色, 也难怪皇上疼爱有加。

殿内皆是各种啜泣声,好似察觉不到那些暗中打量,沈榆径直来至殿前,从宫人手中接过香点燃,随即俯首叩拜,继而才插.入香炉之中。

香烛的气味刺鼻揉杂,却又带着几分熟悉的气息。

待行完祭拜礼,她才顺势跪于佟妃身侧,后者正在掩泪,不时还要与大皇子低语几句,看见她过来也是哽咽着道:“妹妹怎么来了,这天寒地冻的还是赶紧回宫歇着,你有这份心就够了,可莫累着腹中龙裔。”

说罢,抬手拍一下大皇子,“愣着做什么,还不叫兰娘娘。”

后者眼睛被擦的通红,好似也哭不出来,但也稚声稚气的喊道:“兰娘娘。”

“兰娘娘肚子里有妹妹吗?”他好奇的凑过脑袋。

佟妃眉头一皱,没好气的拍了下他脑袋,“什么妹妹,是弟弟!”

沈榆面上尽显哀伤,“弟弟妹妹都好,今后就可以和煜桉一起玩。”

“好……”话还没出口,面对母妃那骇人的眼神,大皇子只能继续揉着眼睛,一边从袖里拿出些洋葱,很快就泪流不止。

“妹妹赶紧回宫歇着吧,还是身子要紧。”佟妃低声道。

沈榆声音哽咽,两行清泪直直落下,“倘若知晓那夜是最后一次面见太后,无论如何我也会留在那,陪太后走完最后一程。”

“如今太后仙逝,倘若我连最后一程也无法陪伴,又如何对得起太后往日悉心照顾之恩。”

见她泪如雨下,佟妃只能轻抚着她背安慰,伺候了太后这么久又如何,到底还是不如旁人亲厚。

从太后生前态度就可以看出来,这王嬷嬷又一直伺候在玉淑仪身边,太后在后宫沉浮数十载,那么深的根基势必就落在了玉淑仪手里,也幸好玉淑仪没有接下二皇子,不然今后恐怕不堪设想。

但也说不准,倘若玉淑仪自己生了皇子,恐怕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玉淑仪今日哭的最伤心,从昨夜一直跪到现在,一刻也未曾休息,倒也不负太后对她的厚爱。”佟妃意味深长的道。

沈榆顺势往后看了眼,玉淑仪神情恍惚,略显憔悴,双目红肿,好似失魂之状,全场显然对方最为情真意切。

旁人都是演的,唯有对方也许是真的后悔及遗憾。

太后既送了她这么大的礼,于情于理她也会秉承对方嘱托照看好玉淑仪。

但是此时此刻还是需要对方自己去感悟,有些事只有自己体会过才会成长,想要在宫里安安稳稳,那势必有一颗不贪图利益的心,可既然想要利益,又想要安稳,哪有这么好的事。

“这殿里香烛味重,于腹中龙裔不利,兰昭仪还是回宫歇着为好。”前处的贵妃忽然投来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