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氏定定看着?她:“云芍,你不要乱说,你……”

孟云芍冷笑了一声:“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实?话?吗?我再问一遍,岳舒窈是你的亲女儿吧?你可以不回答我,但你想想后果!你应该庆幸,现在我还愿意喊你一声婆母,还愿意心平气和?地在这里和?你说话?,而不是直接透露给永安侯!”

岳氏像被吓到了,她沉默了半晌,道:“是。”

孟云芍怒极反笑:“所以,你一早就想好要让她嫁过?来,让她当平妻。这些也就罢了,你还怕她落于我后,要给我戴上那个避子的冰蟾玉镯,保证我不能在她之前生?出嫡子!”

岳氏有些哽咽:“云芍……”

孟云芍继续道:“你可知,因为你那玉镯,我险些丧失了生?子的能力。大夫说,只要再多戴上几个月,只几个月,我此生?便再也没?有做母亲的权力了。天可怜见,幸而那镯子自己?碎了,我才?逃过?一劫!便是如此,我也要喝三年的药,才?能完全痊愈!”

“婆母……什?么柳姨娘,什?么侯爷,我根本就不在乎!我明明真心待你,为何你也如此伤我!”

她低下?头,有些哀伤:“岳家表妹提醒我之后,我知道柳姨娘定会找到机会针对我,喝了多日热性的药,那药用得巧妙,今日才?可使身体暂时看起来无恙。也不知是真的瞒天过?海了,还是那位魏氏女医瞧着?我必能恢复,也不愿点破横生?枝节。”

岳氏惊道:“为何……为何会如此啊?我……我只是想让你晚生?几年,我……我本想着?让舒窈气运不好,因着?贺孟两家的亲事走在前头,已然?落了下?风,若是能生?下?长子,尚能扳回一局,过?得好些。”

岳氏陷入回忆,眼中泪光闪烁:“我其实?并非岳家的亲女儿,但岳家仁厚,一直视我如己?出,嫡姐更?是与我情同亲姐妹。我十?几岁时生?病养在外乡几年,同当地一男子结缘,岳家不同意我低嫁,可我当时年少无畏,后来岳家无奈,便低调办了婚事,一般人都不知晓。可我们缘分浅,他没?两年便撒手人寰了。”

“我带着?女儿无处依仗,恰逢姐姐身体病弱,想让我嫁入侯府为继室,帮她照顾一双儿女,我自己?也可得嫁高门,前程无忧。幸而当年我嫁人匆匆,又远在异乡,知道的人甚少,岳家也帮我打点清楚,捂得严实?。姐姐真情相托,我不敢辜负,可我又怎舍得丢下?自己?的女儿?”

“姐姐劝我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这女儿跟着?我一个寡妇,终是没?什?么前程。可以让父母帮我周旋,让她入继了同族出息的亲戚,得了嫡女的身份。她说将来……将来若是知煜成才?,也可以两相结亲,她在天上,也是乐于看见的。”

“云芍……你来的那天,我是真不想留你。可我知道了你也是孟家的养女,你也是替姐姐嫁来这里,我便实?在是……动了恻隐之心……”

“可人非圣贤,我也不愿自己?的女儿受苦,她从小没?在我身边长大,我只是想……只是想让她陪陪我……我对天发?誓,我绝没?有想过?要让你绝育啊……为何,为何会如此啊……”

岳氏说着?,潸然?泪下?。

孟云芍漠然?道:“因为,我也一直在喝避子药。本都是无害身体的东西,可是两相叠加,药力便强了。婆母,我到底该怪谁呢?到底是怪你对我无情,还是怪我自己?大意,或者还是该怪这门婚事,从一开始就不该有?”

岳氏惊讶道:“你为何?为何……难道……”

孟云芍点点头,眼睛中已没?有光亮:“是,你们觉得我汲汲求取的位置,其实?我从来都没?想过?要留下?来。”

岳氏沉默良久,红着?眼圈道:“云芍,既是你真的如此想,我也劝你一句。”

孟云芍抬起头看着?她。

岳氏道:“你莫看柳姨娘总是做些没?品的傻事,但有时候事情虽办得傻,但里面的意思却是真。侯爷未必不知道她其实?无能,但若有一个人,总是在你身边对你任何的想法都细细揣摩,努力讨好,纵是傻些,你也舍不得弃之不管的,柳姨娘就是做到了这一点。她现在如此着?急寻你的错处,怕也是看着?侯爷的脸色。我之前也听到一句,侯爷说是……说是皇上,有意想撮合世子和?公主的婚事。”

孟云芍看着?她,语气无甚波澜:“我可以和?离。”

岳氏像下?了很大的决心,道:“此事现在尚无端倪,接下?来也并不好说,皇上也只是提提罢了,还得看着?公主的意思和?情势发?展。只是……我只是想,若真到了那一步,你也许和?离不了。”

孟云芍其实?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没?有说话?。

岳氏继续道:“皇上自是可以不在意贺家的声名,由着?贺家自己?解决,侯爷却不能不考虑。若是你早就与知煜和?离了,也就罢了。但事情拖到如今,和?离之后娶公主,说一千道一万也是于礼不合。要么,找到正当的理由休妻;要么……”

她看了看孟云芍,有些不忍说下?去,道:“云芍,你还记得你来侯府一年的时候,死的那个丫头青若吗?她害你不成,后来反而溺水死了。后来,我发?现了些端倪……”

孟云芍猛然?睁大眼睛,抬起了头。

岳氏别?过?了脸,不愿再说下?去。

当年报了官也没?什?么下?文,以及她怀疑过?孟云姝不至于如此狠毒,也是她嫁过?来一年之后才?发?生?,原来真相竟是如此。

……

孟云芍离开了清黎阁。

一切似曾相识。

孟云芍想起了三年里距离最近的,有相似场景的,在清黎阁被刁难的一天,是她和?江时洲重逢的那天。

一进?府门,陈妈妈就说让她去清黎阁,当时素月还陪在她身边。

她心中忐忑,担心说她在外面经商之事,担心见了旧人的事被戳破,那明明是她少年时心悦之人,为什?么她连喜悦或者伤感都不敢有,只剩下?了怕被惩罚的忐忑和?焦虑,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能避免。

那天,她在雪地中跪了好久好久,天真的好冷,她又故意穿得很少,想让他们满意,让每一个人满意,可到头来还是每一个人都不满意。

很多事情,从一开始,便是注定了的。

比如她早年不懂的时候选的那些根本做不起来的生?意,比如她阿娘爱上了一个薄情之人,比如这场替嫁导致的错误婚事,从头到尾,别?人在乎的都只有她的门第。

不过?如今,她也什?么都无所谓了。

所亲之人,已不在这里;所信之人,却将她伤害;所爱之人,已不愿托付。

曲径通幽,回廊百折,她就这么一路走着?,三年的光阴片段仿佛如泼天雨幕,在她身侧纷纷洒落,摔在地上,碎金一地,又悄无声息地消失,如星辰陨落。

她记得那天雪夜里,贺知煜问她,阿笙的“笙”,是哪个“笙”?

她说,是“笙歌散尽游人去,始觉春空”的“笙”。

不,不是,是“斜月笙箫处处楼”的“笙”,是“万井笙歌不夜”的“笙”,是“元宵无处不笙歌”的“笙”。

从今往后,全都是好意头。

孟云芍回到扶摇阁,给宁乐去了信。

第36章 【文案指路】试探 一次开口,终身内向……

宫中, 御书房。

皇上日常接见大臣一般都在养心?殿,但他还是喜欢常常喊贺知煜去?御书房。

御书房满是藏书, 可以读书,可以批批公务,也可以静静坐着,更安宁也更心?静,更能找到他们少年时?相伴读书信任无间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