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煜说着,又悄悄向前迈了?两?步,仿佛只是?为了?同萧依柔对话。
依柔轻柔一笑:“你这?样?的薄情之?人,怎懂得我和萧将军的情感?不过,”她停顿了?一下,道:“我今日却?也想赌一赌,赌你是?否对你这?位夫人毫无情谊,可以看着她赴死而无动于衷。”
贺知煜面上收了?笑容,眼神?寒锋如刀:“我说了?,我贺知煜,从不受人胁迫,因?为我从来,都没有软肋。”说着,贺知煜扔了?手中的剑,接过了?手下递给他的一把短弩:“不牢诸位费心,我自己便可以处理。”
依柔笑了?:“贺知煜,别装了?。我这?几日同你相处,你没有主?动见过甚至提过你夫人一次。我竟也是?眼盲心瞎,当真以为你们二人毫无感情。可现在想想,若是?你之?前对我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那反过来看,岂不正证明了?你看中你夫人,才不愿这?些麻烦事找上她?现在想想,那天在她面前,你连支珠花都不肯为我戴。还言语冰冷,赶她回去,实际怕不过是?为了?保护罢了?。”
依柔退到?梁副将身?边,道:“带着她一起走,我赌她就是?我们的保命符。”又对贺知煜道:“演了?这?么半天,世子怎么还不动手?是?忘了?怎么用弩吗?你便是?让我看看,你到?底下不下得去手。话说回来,你夫人娇柔,可没有刚才那位乔装打扮的兵士的身?手,挣脱不开梁大哥的手。”
贺知煜冷笑一声,眼中寒光迸裂,伸手抬起了?短弩,直指孟云芍。
孟云芍抬眼看他,两?人静默无言,距离不过数尺,却?又像远隔天涯。
她看周围星星点点的火焰,化作万点明光,聚于贺知煜的眼睛,极亮,也极稳。
他亦看着她,眼底不再是?寒潭深幽,而是?烈焰灼烧,翻滚不息,势可燎原。
她读懂了?,那是?一句,“信我”。
贺知煜扣动扳机,似真要发动短弩。
刚还轻松笑谈着的萧依柔和梁副将,笑容已然凝固在脸上,紧紧盯着他的右手,生怕他一个?转圜,把弩头又对准自己,随时准备偏身?闪过。
电光火石间,贺知煜却?好似轻扬了?一下左手,又好似没有,因?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他的右手之?上,谁都没看清那若有似无的动作。紧接着,他右手的短弩“嗖”地一声风驰电掣般射出,堪堪冲孟云芍直奔飞去。
说时迟那时快,忽然梁副将似中了什么暗器,眼睛陡然睁大,手上拉扯孟云芍的劲力霎时松了?。孟云芍反应神?速,微一偏身?,那箭弩擦着她的鬓边呼啸而去,打落了?一绺长?发。
碧彤针。
梁副将的咽喉上,十二支碧彤针穿越而过,泛着血色,散落在地。眉心另有一支银色细针没入半截,幽幽泛着寒光。
他一句话都再说不出,无声无息地倒下了?。
场上霎时换了?局势,贺知煜的一众手下把余下人等纷纷包围。
见此情景,贺知煜才后知后觉冷汗已经浸透了?自己的里衣。
从北疆到?京城,多少次刀斧加身?,险象环生,他可曾有过此等心下寒惧的时刻?
贺知煜此刻心下澄明一片,堪堪冒出一个?念头:“原来她已于我如此重要。”
然则,还没松下一口?气,萧依柔垂死挣扎,突然挣脱了?束缚,暴起猛得伸手一抓,想把孟云芍拉到?面前。
孟云芍本离她不算近,但也许是?她最后生的希望,萧依柔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和速度。
孟云芍闪退一步,仍是?被她抓住了?衣袂。
她奋力甩手不得,突然依柔自己却?脱了?力。孟云芍收力不及,一个?踉跄摔倒,手腕上的玉镯“叮”得一声撞上了?山石,碎了?。
原是?贺知煜对着依柔的肩膀射出了?一弩,呈时献血如注,手臂已然动弹不得。几个?手下赶忙上前死死控制住了?依柔。
孟云芍看再难有变故,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看着贺知煜踏着夜风,一步步走过来。
她心里忽然有些怕。
她心下一片明了?,知道今日是?自己错了?。世子必没有叫她过来,她定是?中了?谁的计。她来了?,差点耽误了?他的正事,惹出了?这?样?多的麻烦。
他若出口?责备,也是?应该。
可是?此刻,孟云芍见他脚步疾快,却?仍是?龙姿凤章,气度翩翩,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今日亲眼得见他脱险,便是?被责备了?,也是?值的。”
“世子,”孟云芍见他走近,打算先行?认错:“我 ……”
贺知煜却?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她紧紧揽入了?怀中。
孟云芍脑中一热,忘了?刚刚想说的话。
孟云芍感受着他胸腔无序的起伏,察觉贺知煜整个?人几乎有些颤抖,一时有些惊异,她脑中忽然浮现出贺清娩的脸,是?她笑着对自己说:“你留心瞧着,知煜心里是?很有你的。”
孟云芍仰起头,看贺知煜俊秀芝兰的脸。
他低垂了?眼眸,不想让人看出眼里的神?色。可坏在那双眼睛实在生得太好太动人,明光凝聚,是?晨曦照湖映出万物,却?又收敛光华凝于一人。万般情绪生长?,在他眼中起伏涌动,如春潮生,如夏雨泽,过了?许久,才被贺知煜堪堪压下,归于清澈。
若说她仍是?什么都看不出,也未免太自欺欺人了?些。
“贺知煜!贺炎!!你竟叫人把我绑了?!还塞住我的口?不让我说话!”岳舒窈的声音突然响起。
贺知煜听见有人在喊,松开了?孟云芍。
岳舒窈走了?过来,看到?满地狼藉:“难道……难道是?真的有事……”她看到?依柔被捆在地上动弹不得,眼中写满惊讶:“你……竟是?,竟是?奸细?”
岳舒窈怔愣了?片刻,想起自己晚上非要跟过来的情景,怕是?差点坏了?大事。又看到?贺知煜紧紧握着孟云芍的手,想到?刚才来到?之?时两?人抱着的情景,心下忽然升腾起一种不知自己在胡乱折腾些什么的感觉。
她不过是?想嫁得一良人。
嫁一个?身?份高?贵能护得住自己不再受苦,亦可以怜惜自己的良人。可若是?此人早就夫妻和顺,她横插一脚,便是?得了?平妻之?位,就真能随心所愿吗?
她不怕争,她怕的是?一生都要争,日日辛苦,如行?钢丝。这?几日她同依柔两?个?争来争去她便体验过了?,那滋味并不好受,也并不比在岳家受苦强些。
就在此时,岳舒窈看到?一个?扮作自己模样?的男子同几个?兵士嬉笑着走过,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那男子看见了?她,笑着说:“岳姑娘,对不起了?。我是?贺小将军的副将黎子墨,他想用你的身?份诱逆党上钩,但又怕你会有危险,便让我扮做你的模样?,实在是?无礼了?。”说着向岳舒窈拜了?一礼。
岳舒窈思绪混乱,张了?张口?,听见自己说了?一句:“无妨。”
岳舒窈沉默了?片刻,道:“表哥,这?里混乱,你和嫂子先忙吧,我先回去了?。”
贺知煜道:“子墨,晚间路上人少,派几个?人送岳姑娘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