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府中的下人?们似乎并没有受过严格的管理,没有极明确的规定哪个时辰该做何事,也没有要求下人?们之间不许聊笑不许闲谈,但如?此下来,似乎也没有发生什么像他母亲担心的那?般塌天大事,仍是有条不紊地运转着。
永安侯府里?所有树木花草修剪齐整,每一处景都有章法讲究,但李府中的一切似乎全凭主人?的喜好,却也别有一番意?趣。
这里?比永安侯府小得多,廊庭景致也未做到巧夺天工,不过却似一本暗暗记了些李笙笙习性的册子,他有心观察。
原来她喜欢的府邸是这样的。
“小伙子,看你像是外邦人?,怎么想起跑到这盛京来了?”王妈妈带他熟悉院落,热心问道。竹安去取些东西,没有在。
王妈妈是李府中的老人?了,当年李笙笙刚到这边便请了她。当时她人?到了这里?,身边却也没有个得力之人?,经过兰溪的举荐,才先请来了王妈妈。后来才渐渐采买了些下人?,日?渐人?多了起来。
王妈妈办事老练,人?也热心,只是有时候话有些多。
贺知煜跟着她穿过一片葱葱郁郁的幽庭,道:“家?中夫人?于几?年前?偶然走失,知煜听说她曾在盛京一带出现,故来寻找。”
“你已婚配啊。”王妈妈有些失望。她见?贺知煜高挺隽秀,武艺又好,看年纪该是已经结亲,却独自一人?出来过活,心里?猜测可能?是没了夫人?或者因为什么由头耽误了,生了些想给他说亲的心思,却没想到对?方如?此说,不太走心地问道:“唉,走失几?年了呀?”
“三年半了。”贺知煜回?答。
“那?你也是个长?情之人?。”王妈妈听着时间已经很长?了,又生了些好奇:“这好好的人?怎么就能?走失了呢?”
贺知煜静静一笑,不愿细说:“说来话长?了。”
王妈妈却看了他一眼,有些同情:“唉,都是苦命人?。这世上的事情可真是说不好。你如?此长?情,夫人?却不在你身边,你还要如?此苦苦找寻。可更多的时候,都是那?男子薄情。像这李府的主人?,李娘子,从前?便是个命不好的,遇人?不淑。”
贺知煜顿了顿,问:“如?何遇人?不淑?”
王妈妈嗤笑一声:“这种事,看结果便罢了。若是遇到了好人?,她还用和离之后,孤身一人?跑到这地方把这李记经营起来?连个得力的帮手?都没有。”
贺知煜垂下了眼帘,询问:“很难吧?”
王妈妈理所当然:“肯定的呀。不过我们娘子是个能?干之人?,把这事业经营得如?火如?荼,从一间铺子开始一直做到如?今的规模。府中之事她管得少?些,有些是素月姑娘在管的。但许多也是她定了方向,其他人?才好细化照办的。操心如?此之多,怎能?不难?”
贺知煜没有说话。
王妈妈见?他不言语,以为他是不信,又道:“你不信啊?我可没有夸张。就说那?一年,李记想要成为官府挂名的招牌,便是这一件事她便费了不少?力。大盛这边女子要独立经商,需掌柜立女户。可那?立女户需要的手?续繁杂也就罢了,当时京兆尹府办这事情的官员也是个不做人?的,看我们娘子长?得漂亮,心里?生了歹意?,她跑了多少?趟偏就耗着不肯办,言语多有调戏之处。可若是在众人?面前?曝光了他,我们娘子自己的名声也不保。娘子初来乍到,也不愿得罪人?,最后也只能?忍气吞声,花了不少?钱才办下来。”
贺知煜可以想象此番情景,很是心疼,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仍是没有言语。
王妈妈又道:“还有,这院子里?本没有护院,也是有一回?,一个生意?上有竞争的老板看她做的风生水起,找了些人?来寻麻烦,还好是那?一日?娘子同阿染看货去了,没有在。那?老板着人?把院里?的许多东西砸了个稀烂,你看看,那?边那?个大水缸,就是被砸烂了后来又添的新的。再?后来这院里?才添了这么多护院。”
她看贺知煜话不多,也不再?等他回?答,自顾自总结道:“虽不能?全说是旁人?的错,但若是家?里?男人?做个人?,没有同她和离,她该遇不到这些腌臜事。”
贺知煜低着头,轻声应道:“嗯。”
王妈妈看他似是兴致不高,转了话题:“你不是要寻夫人?吗,怎的又跑来这里?当护院了?”
贺知煜:“一时没有找到,闲着也是无事,想找个安稳地方讨生活。”
王妈妈看他穿着不凡,可听他言语又似是家?中不富裕,安慰道:“那?你来对?地方了,咱们李娘子可是个大方的人?。在这里?好好干,多为咱们娘子分忧,有你的好。”
贺知煜手?中一直拿着个木盒,听闻王妈妈所言,道:“我初来乍到,多有不懂之处。还请王妈妈帮我将这盒中之物,分给院中众人?,当做是我的见?面礼了。”
王妈妈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几?十件真金白银的首饰,瞬间惊住了。
这是来讨生活的吗?看着这盒中的东西,只怕得价值几?百两了。
贺知煜看她惊讶,解释道:“知煜不缺钱,只是想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做些长?久的事业。看咱们李府正派,刚又听王妈妈说这李娘子的事迹,心中多有感慕,便想着长?久待在这里?了,免得总是身无定所。”
王妈妈略有为难:“这东西,我们怎好收,也是有些贵重了,可拿什么回?礼呀?”
贺知煜却道:“王妈妈同府中众人?,若得闲暇之时,肯为我多说说李掌柜的情况,让我这个初来乍到之人?对?掌柜多有了解,莫惹了人?厌烦,便是最好不过了。”
王妈妈听他是诚心要给这东西,虽则这一盒子东西贵重了些,但分给每个人?的一件大约也就二三十两,也没到全然不可接受的程度,便也收下了,允诺帮他打点。
可她心中也暗暗升起些奇怪,便是为了了解些主子的喜好,至于花费如?此之多吗?得多久才能?赚回?来。可她转念一想,又觉可能?真是孤苦伶仃之人?,不想再?继续奔波流落了吧。
两人?在前?院转完,贺知煜便回?去了。
他思忖良久,应该如?何去偷那?和离书,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李府的下人?管理不甚严格,他怀疑自己就是这么青天白日?大摇大摆走进内院,溜进李笙笙的房中,凭着自己的功夫,只要稍微避着些人?,恐怕就没人?能?发现。
或者等到晚间,大家?都在用饭之时,李笙笙也尚未回?来的间隙,偷去拿走,然后一把火烧了,这世上再?也别有人?提那?东西来过。
他甚至悄悄跳到房顶上,偷偷画了下后院的地形。
是夜,风清月白,晴夜无云。
李笙笙听到一阵轻柔的敲窗之声。
她刚梳洗完毕,穿着准备入睡的丝帛白色里?衣,在屋内拿着本书,一边心不在焉地翻着,一边梳着自己的一头如?云乌发,准备一会儿便睡了。是谁?
“李笙笙。”
她听见?外面竟传来了贺知煜压低的声音。
“你干嘛?”李笙笙打开窗子,看他站在窗边,没好气道:“王妈妈没说吗?后院你不能?进。”
贺知煜看着她,脸上是日?常淡如?远山的神?色:“我想看看那?个和离书。”
李笙笙怀疑这人?要拿走做什么坏事,不肯拿出来:“我为什么给你看?”
贺知煜看着她,有些没办法,忽然威胁道:“你拿不拿,不拿我要翻进窗子里?自己找了。”
李笙笙觉得不可理喻:“你这人?,是我花钱请的护院吗?我喊人?了!”
贺知煜亦是不怕:“你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