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征看着他冷淡神色,又道:“可是贺知煜啊,我?怎么看你这么不爽呢,你上次打?了我?,如今我?还得帮你收拾这烂摊子!”
贺知煜:“我?又没求着你!我?既然做了,就不怕背上骂名。你自己非要多此?一举。”
萧明征自嘲地?笑了一声,似是无法与之?沟通,一副无处撒气的样子。
贺知煜淡淡看了他一眼,又道:“不过?,早晚有人?会来?替你收拾我?的,你也不必急。”
萧明征有些不解:“啊?谁能?打?得过?你?”
贺知煜低下了头:“你若是心中实在不忿,就同江大人?说,让他来?打?我?的时候,帮你多出上几?拳,我?不会还手的。”
萧明征皱了皱眉,不知这之?间有何联系:“江大人??时洲吗?”
贺知煜点了点头:“嗯。不过?这几?日好像未见江大人?上朝?今日也没在。”
萧明征道:“哦,那大盛的人?终于是走了,江大人?自请陪同送往大盛了。”
贺知煜叹了口气,道:“许是心绪不佳想换些环境吧。我?却等不了他了,再过?两日便要出征了。”
萧明征狐疑道:“他有何心绪不佳的,我?瞧着他自请去大盛的时候很是积极呢,都说了不必劳动他前往,有些低阶官员陪同也就罢了,毕竟只是护送回去不是正式出使,意?思点到也就行了。他还同我?讲了一通什么邦交礼仪不可废之?类的话。我?懒得多说,便允了,瞧着他还挺高兴的呢。”
贺知煜不信:“定是你眼瞎!”
萧明征嗤了一声,没再争辩。
贺知煜又道:“我?……还有一事。”
萧明征撇嘴道:“从前什么都藏在心里,如今事可真多。”
贺知煜没理他态度不佳,自顾自说道:“永安侯……虽自行承认是他害了我?夫人?,但个中细节我?尚未能?全?然查得明白?,只查清了他于山路上布了人?要推我?夫人?下山。我?马上要去北境了,你能?不能?……帮我?查个清楚,这背后到底还有些什么猫腻,我?需得明白?。”
萧明征本欲在言语上再占些上风,可听到是他夫人?的事情?,也没再说什么,便应下了。
……
夜已深了,天干物燥,四下寂静无人?,一场烈火在慕风堂烧起,烈烈不休。
本该有人?值夜的侯府,这夜却因放了暑日的特假,那火烧了许久,似都无人?觉察。
贺知煜站在慕风堂不远处树丛中静静观看,碧叶掩映下,与夜色融为一体。
侯夫人?岳氏却走到了他的旁边。
他侧脸看过?,又转回头继续看向?火光,道:“母亲。”
侯夫人?叹道:“大火可真是掩盖一切真相的好东西。”
贺知煜微叹了口气,道:“母亲,你知道了。”
侯夫人?勾了勾嘴角,有些刻薄的容颜上染上了些火光之?色:“我?掌家多年,这府中出了如此?大事,瞒得过?旁人?,却瞒不过?我?的眼睛。”
贺知煜问:“母亲怪我?吗?”
侯夫人?轻嗤一声:“该来?的总会来?的。”
贺知煜面上神色有了些波动,他停了停,看向?侯夫人?:“该来?的总会来?。那母亲,用那冰蟾玉镯害我?夫人?的时候,可曾想到会有被我?发现的一日?”
侯夫人?愣了片刻,道:“你知道了。”
她自嘲笑了一声,又道:“也好,好过?我?悔恨不已,日日心中不宁。你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了,我?知道,你势必要惩治所有欺负了云芍的人?。说吧,你想对?我?如何做?”
她神色黯淡了下去:“想来?这背后之?事你也已是查证清楚,侯府如今已经这样了,我?只盼你勿要把旁人?的事情?抖搂出去,罚我?一人?便是。
贺知煜却缓缓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夫人?为什么发现之?后没有揭发母亲,还没时间去查证,但也设想过?几?种可能?。但夫人?没有做的事情?,我?也不会去做。”
贺知煜低下头,纤长如羽的浓黑睫毛遮住了眼中神情?:“但,母亲害我?夫人?是真,虽听说后来?有所恢复,但做过?害人?的事却是无法抵赖的。母亲,惯常喜欢叫人?去祠堂的,那镯子既是给我?夫人?戴了两年,便请母亲,两年日日都在祠堂中,对?着我?夫人?和我?娘亲的牌位,好好思量下,你来?这侯府的初衷吧。”
侯夫人?低头笑了,道:“是三年。云芍她……被我?害得要吃三年的药才能?恢复。她虽人?不在了,也确实有些巧合在里头,但我?愿三年于祠堂中不出,日日侍奉先祖神灵,反思为何我?做出了如此?害人?之?事,为何我?潜心经营,却让你,让清娩,都过?得如此?痛苦。我?既看重规矩,自己也当有个规矩。”
说完,侯夫人?便走了,只留贺知煜一个人?立于夜风,寂然无声。
他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可以对?永安侯狠绝至此?,仿佛如梦一场。
他想起自己刚刚证实永安侯确实做了残害云芍的事情?的那天。
之?前已查出些皮毛,他又去找了永安侯当面查证,仍是不敢怠慢,又继续抓住了当初行事之?人?,责问了清楚,终于再也抵赖不过?。
那夜,他独自躺在床上,心中万般情?绪交错,煎熬难眠。到了后半夜,才睡着了片刻。
梦里,却回到了好时候。
他梦见自己躺在扶摇阁的榻上,旁边酣睡着的仍是自己那皓肤如雪,明艳如花的妻。
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总是在她睡熟之?后偷偷盯着她看,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好意?思对?她流露出些肆无忌惮的贪恋。这梦里便是此?般场景。
可这夜的梦却又更好。
她于娇睡中忽然翻了个身,抱住了贺知煜,轻轻嘟囔了一声“夫君”,又沉沉睡了过?去。也是曾经极偶尔的时候会出现的场景。
贺知煜便是在此?时醒了。
身边空无一人?。
失去夫人?这件事,初时痛心疾首,如骤雨暴淋,惊雷炸身。可在此?之?后,才是钝刀割肉,如潮雾侵染,不止不休。
贺知煜于此?时再一次深切察觉,自己再也没有家了,再也没有那脉脉温柔,伴自己如梦。
他于此?无人?知晓的长夜,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