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跟你走的!”
“请你立马在我面前消失!”
口器蠕动震颤着,我每吐出一句话,秦裕的脸色就苍白一分,他也终于恍惚着明白了:“宋织......你要离开我吗?”
他的声音也在发抖,我从没见过他露出那样恐惧而绝望的眼神,他的情绪混在他浓郁的气味里,慢慢弥散开,逐渐充斥在鼻尖。
我想恶狠狠地威胁他,我总觉得我是该威胁他的,或者给他点颜色看看,可我又隐约明白,不管我对他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他都不会拒绝。
我突然就非常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滚,喉咙里也仿佛哽住了什么,这种强烈的情感让我又开始饥饿,即使将整间实验室吃了个干净,我依旧是这么的饥饿,我也说不清这到底是因为镇定剂的副作用太大了,还是因为我真正想吃的,一直都只有秦裕。
我用力将刺入他肩膀的触足收了回来,他却反手攥住了顶端最锋利尖锐的刃,任由手掌柔软的皮肤被利刃割开,甜韵的血液很快渗出,被他捏在手里的触足不受控制的蠕动了一下,尖刃很快就软了下来,重新鼓成柔软的触手,又裂开一张嘴,迅速将秦裕手上的伤口包了进去。
我终于哭了出来,抽抽噎噎地看着秦裕,我并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哭,可我根本控制不住,我只是努力吸食着他的血液,上瘾又着迷。
他看向我的眼神还是那么的温柔,温柔又哀伤,让我想起纯白易碎的柔软小花,稍稍用力就能折断,却依旧迎风飘摇轻晃。
他托起了我包裹着他手掌的触足,虔诚地闭上了眼睛,慢慢地在滑腻的表皮上落下了一个轻轻的吻。
“阿织,把我吃掉吧......”
他的声音低低的,尾音轻成了气音,柔软的嘴唇很快顺着触足一点点向我吻来,在他的唇触碰上凸起的口器时,我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他却启唇将那团蠕动着的口瓣咬入口腔,再滚动喉结,将它往喉咙深处吞去。
我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也正望着我,漆黑的眼眸近在咫尺,幽寂如寒潭中无波的水,而我也仿佛被拖着往那深潭之中沉去,等回过神时,他已经用另一只手搂住了我的腰,将我揽入了怀中。
分明是让我把他吃掉,我却觉得好像是他要吃掉我。蠕动的口器,长长的触手,带着倒刺的舌头都在被吞食,如果我放任不管,说不定真的会被他咽进喉咙,甚至吞入胃里。
我推开他想要躲闪,他却再次贴了上来,将我笼在怀里,我不敢过分挣扎,因为任何轻微的动作都会将他撕碎。
“阿织,吃掉我,”他终于吐出了口器,却又用手指按上了我的嘴唇,指腹抚上我口腔里密集细小的牙齿,皮肤很快就被牙齿划破,更多的香甜渗了出来,他轻声央求,“阿织,让我成为你的一部分。”
按压的力道越来越重,他的眼神还是那样温柔,却也那样绝望,那些疯狂在他眼底越积越多,浸在浓郁的血气里,我明白,如果再这么下去,他真的会完全破碎。
我艰难地将口器和触手全部收回,又穿上了那层少女模样的伪装,不等我推开他,他已经扣住我的手腕封住了我的唇。
他几乎是在以献祭自己的方式在拥抱我,虔诚到不顾死活,热情难消,我在饥饿与失控的边缘徘徊,眼泪又开始往下滚,不知是因为过于隐忍的难受,还是别的什么,但也许,那并不是我的情绪,而是秦裕的,我们总是太过亲密,他的情绪总通过他的气味、他的血肉传递给我,我便时常会将那些感情误认成是我的。
他一点点吻去我的泪水,轻煨着我冰冷的唇,诱哄着,又蛊惑着:“阿织,吃掉我吧,让我成为你的一部分。”
为什么?人类本该惧怕死亡,他却总盼着我将他吃掉,他是想用这种方式逃避什么吗?
“秦裕,”我的手掌抵上了他的胸膛,我也仰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你爱的人真的是我吗?还是说我只是一个替代品?”
问出这个问题后,我才发现原来我真的这么在乎答案,秦裕愣了一下,直至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过来。
“你在外面都看到了?”
我点了点头,他便伸出手来,为我擦拭脸颊上的泪水。
“你怎么可能是替代品呢?那些话都是搪塞别人的,”他这样说道,“无论是仿生人,或是别的谁都不可能替代你,你就是宋织,是我最爱的阿织。”
我不明白。
“你不是说,如果宋织还活着,根本不可能爱你吗?”
“可是秦裕,我爱你,我这么爱你......”
“是啊,”他勉强笑了笑,笑得绝望又哀伤,“所以,阿织,你早就已经死了啊......”
死了?我一时间竟没能马上体会到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我呆呆地看着秦裕,努力去寻找死亡的含义。
我居然已经死了吗?我真的已经死了吗?
我突然觉得很痛苦,那种难以形容的痛苦充斥在我的胸腔之中,激得我全身都在发抖,在这种折磨里,我的意识也逐渐开始涣散,最后化为一片漆黑。
好饿,我好饿......
我好像做了个梦,梦里痛苦又美好,我在满桌的佳肴面前露出了我丑陋的面目,贪婪地进食着。
无数张嘴从皮肤上裂开,又猛扑向了盘中的美味的血肉,每张嘴都伸出细密尖锐的牙齿,紧紧咬住香甜的皮肉,牙齿扎入其中,就有勾人食欲的汁水渗出,那些带着倒刺的舌头涌上去舔舐,每张嘴都在失控地吞咽,仿佛只有味蕾的满足才能使我心安,是水果味的硬糖被含在舌尖,化出甜腻的糖水,是塞满了热芝士的三明治,在口腔里爆开香醇的浆......
我从梦中慢慢清醒,就对上了一双深邃郁深的眼眸,我们居然回家了,窗帘半掩着,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但霓虹灯仍恒久不灭地闪烁着,将屋内照得明亮可鉴。
牙齿咬得太紧了,没漏掉任何一滴血迹,所以单只从第一眼看,很难注意到被褥遮掩下的惨烈。
秦裕的眼睛很亮,像波光粼粼的江面倒映着碎碎繁星,可他的脸色却是病态的苍白,他受了伤,且因为失血过多,他的生命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
他会死的,这个想法让我猛地一惊,我几乎下意识就想松开那一张张裂开的嘴,秦裕却牢牢钳住了我的肩。
“别......”他低声哀求我,“阿织,别走,别离开我,我快到了,帮帮我......”
他的哀求让我无措,我想要伸出手,可我早已没了“手”,只有那一条条胡乱蠕动着的触手,它们在睡梦中便破开了皮肤、不停膨胀而出。
秦裕像是看出了我的困惑,他用双手捧起了我的脸颊,鼻尖蹭着我,软声安慰道:“别怕,我没事,我喜欢这样,我很喜欢......”
我总觉得这样不对,让我想要逃避,想要躲闪,可剧烈的饥饿又让我沉浸其中,我只能努力让自己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紧盯着秦裕。
他的呼吸剧烈起伏着,手掌轻抚着我疙疙疤疤的脸,那是一种病态又爱怜的眼神,像是要望进我的灵魂深处。
“阿织,你是舍不得我吗?你是在乎我的对吗......”
“阿织,我好难过,我想要你爱我,想要你心里只有我,可我又希望,你从来都没爱过我......”
“阿织......我多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你可以不用爱我的......”
他一声声地在我耳边说着,混乱且毫无逻辑的措辞或许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他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又似乎只是一种无意识地对我的渴求和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