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妇人面面相觑,连忙应答。应答完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三人一时间都僵在一块。

江梦比赵三娘早几年嫁进刘家村, 丈夫刘喜是胡婶唯一的儿子。她瑟瑟地笑笑, 手微微用力抓紧了手中的麻布袋。

胡婶是个寡母, 多少人劝她改嫁,她愣是独自把儿子拉扯大,还早早给刘喜张罗了亲事,是村里不少人都非常敬佩的人物。可慈母多败儿。胡婶把刘喜视作唯一的依靠,对其不免非常纵容,竟纵得刘喜越来越不学好。

胡婶本以为成亲后当了爹能靠得住些,没成想现在惹出更大的祸端……在镇上喝醉了酒动手挑衅别人却被人拿住,让她们婆媳俩拿银子去赎人。若是银钱不够,就把刘喜手脚砍断。

为了钱这婆媳俩不知道在黑夜里哭了多少回。直到看到自家小鸽子捧着刘小甜给她的果脯回来,婆媳俩思前想后才决定学赵三娘做果脯生意。就算卖不掉,能拿去给人家抵债把刘喜换回来也是好的。

方才她们一直在专心装黑柿子,现在看到赵三娘也来了这里,婆媳俩顿时都不太自在,仿佛占了人家什么便宜。江梦心中暗想若是赵三娘出言不逊讥讽她们,她便理直气壮地说野柿子人人都采得,果脯人人都做的……

可赵三娘什么都没说。赵三娘张望一下后抬手指了一个杂草丛生的方向:“婶子,从那个草窝下去有条小路,往下面还有几棵黑柿子树。”

说完她便往旁边的坎上一跳走上一条狭路,犹如山野小兽一般三两下钻进更深的野草窝中消失不见。

江梦抚了抚胸口,长舒口气后才敢说话:“娘,我刚才真怕她生气。你看她到哪都背把柴刀,怪吓人的。”

“娘亲,三娘姐姐从来没生过气。”小鸽子才三岁,说的话还有些含糊不清,她拉着江梦的手摇了摇。

江梦低头看看她,给她擦了擦嘴角的果渍忍不住说道:“你和哥哥少吃点,小心涨坏肚子。”

胡婶深深看了眼赵三娘远去的背影没说话,只抖抖手中的麻布袋示意儿媳继续。

赵三娘并未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她在几个山头上转来转去,秋天短暂,不少野果都已经熟透坠到地上沤烂了。最多再有十来日,这些树上的野果都会掉光,到时候才是真的可惜。她今天除了来采摘还是来探点,到时候看成清雪对果脯的需求量再带上家里人一起来采。

等到三娘下山时她已经收获颇丰。下山的路比上山的好走,赵三娘一点都不觉得身后如撞钟一般大的背篓沉重,也全然忘了早上时的不快。她沐浴在夕阳的橘黄色光晕下,在下山路上哼起了刘小甜爱唱的儿歌调子。

谁也不知道王氏是什么时候溜走的。何氏和刘旺干完地里的活回家时便已经看不到这位“好亲家”。

何氏脸色铁青地看着晾在院子的衣服全都掉在了地上,还被人抹上了几坨从鸡笼子里掏出来的鸡屎。她只顾着把院子里能拿走的东西都锁起来,倒是忘了架子上还晾着家里人的衣服。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手笔。早知道还要什么名声面子,就应该直接让人把那老虔婆丢出刘家村。

刘旺摸索着拍拍何氏的背,还是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莫气,莫气。”

刘文边把衣服捡起来边顺着他爹的话说:“对对对,气出病来无人替。”

刘小甜则拉着何氏的手摸她的手背,想让何氏不要生气。

何氏仍气得捶捶胸口,又捶捶脑瓜仁:“我真是倒了八百辈子血霉跟这种人做亲家。上不得一点台面。”

说完她听见响动又看看门口,连说话声都马上变小了:“三娘还没回来吧?”

“娘,是我。”门口先传来竹拐杖的哒哒声,然后便听到了刘壮的声音。刘壮的腿多走动利于恢复,他刚才便出门赶着老母鸡和小白小黄啄食去了。

何氏这才松口气,直骂你这兔崽子吓死我了。她私下骂不想和赵家做亲家是一回事,当着儿媳说又是另一回事。就怕三娘听后误以为是何氏不想要她这个媳妇了。

以前何氏只是道听途说,没有亲眼目睹过赵家是怎么打骂苛待三娘的,今天亲眼领会过,才觉得三娘在那样的家里还能长得这样温和善良,简直是歹竹出好笋。

儿媳苦了那么多年,何氏不想让她在这个家里再伤心。

刘壮无辜被老娘骂了句也不生气,反而笑眯眯地过来给何氏揉了揉肩膀:“爹娘今天辛苦了。”

何氏瞪了他一眼,又心疼他跛着脚,忙让刘文过来扶刘壮坐下。她则搂过那些脏衣服准备在赵三娘回来前去河边漂洗一遍。

早上的时候王氏装晕倒地,何氏原本不想管她,任由她躺在家门口。没想到人群中不知道哪个碎嘴子在那嘟嘟囔囔,说王氏虽然可恶,但毕竟是赵三娘的亲娘,就这么放着人躺在地上不管,心也太狠了……

这话何氏听得清清楚楚。何氏边在河边搓洗衣服边想,赵三娘跟她回刘家村时,在上溪村村口磕了三个头,把头磕流血后就算是和赵家断了亲。可那只是单方面的。在外人眼里,赵家依旧是赵三娘的娘家,是刘家的亲家。赵三娘和王氏有脱不开的血缘关系。

当朝重孝,何氏不能不顾儿媳妇的名声。

何氏重重地叹了口气。更让她担心的是赵三娘本身,会不会一时心软,日后又眼巴巴地上赵家去。

她正想着就见赵三娘沿着河边的田坎走过来。赵三娘面带笑意,老远就朝何氏招手,哪里有一点因白天的事受影响的模样。

何氏高兴地站起身,择日不如撞日,要不今晚就把那只老母鸡杀了。庆祝庆祝……

第34章 泼粪

◎那股恶臭味的来源,好像在他们家院子里!◎

一家子人仿佛谁都没有受到王氏的影响。该吃吃, 该喝喝。

那只肥硕的老母鸡个头很大,何氏想出了一鸡两吃的办法。一半煸炒,一半炖汤。鸡杀的太晚, 炖汤是来不及了, 今天便先做的炒鸡。

做炒鸡要先在锅里放油后再下姜片爆香,下鸡块后再加一点酒去腥增香, 配菜用的是土豆块和辣椒,倒水焖煮后再翻炒收汁便齐活了。

何氏的手艺是村里出了名的好。她做出来的炒鸡土豆软软糯糯入口即化, 鸡肉不干不柴。

大家连连夸赞好吃,吃得满嘴流油, 肚腹滚圆。

尤其是白天被王氏拽哭的小甜,在吃过大鸡腿后开心得在堂屋里转来转去。

刘文则端着饭碗蹲在小白和小黄面前,跟它俩说话:“老母鸡不会啄你们了!”说着还把鸡骨头丢到地上给它俩看。

小白和小黄早已长大很多,身上长出油光发亮的羽毛。它俩原本围在刘文脚边在地上啄来啄去,结果被鸡骨头吓一跳,扇着羽翼未丰的翅膀唧唧唧地跑开了。

“你俩胆子也太小了吧?!”刘文跟在后面一直追, 一路把小白和小黄撵得到处跑。

刘小甜急了大喊:“二哥不要追小黄。”喊完还要上去给小黄帮忙。

众人都看着两兄妹发笑,目光中都是温情。

秋夜里,轻柔似薄纱的月光和温柔凉爽的秋风一起沉静地罩在乡野大地上。村里不时传来鸡鸣狗叫猪鼾声, 还有秋虫的嘶鸣。

饭后赵三娘手脚麻利地先把锅碗瓢盆洗干净,随后一家人便像之前一样分工合作,按照之前的工序侍弄起今天新摘的野果来。

院子里忙得热火朝天,可却时不时传出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