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刘壮看到竹篮会伤心,在刘壮出来前就把竹篮和鱼飞快地提进厨房。

“大哥!”刘小甜扑到从后屋走过来的刘壮怀里,却有分寸地避开他拄着拐杖的那条腿。

“小甜告诉大哥还有爹,今天在集市上都碰到什么好玩的事了?”刘壮摸了摸她的头。刘旺也在旁边竖起耳朵听着。

刘小甜跑到刘旺和刘壮的中间,拉着他俩的手咯咯地笑,把她记得的事都说了一遍。说了看杂耍,吃素面,买鱼买盐,又遇到大户人家的有钱人来订竹篮。唯独没说她二哥把钱袋弄丢的事情。

刘旺没患眼疾的时候,也时常去镇上找活计,听说过镇上的大人物。他听小甜说董员外的管家后马上就猜到是姓冯,马上就有话说了:“董员外你爹我没见过。但冯管家可是个好人。他不管对什么身份的人都很有礼貌。在他手底下当伙计,只要勤快,办事认真,他还会找机会提拔你。跟他打交道的人只要不耍心眼,他就一定不会让你吃亏。”

小甜很少听爹说这么多话,凑到他跟前:“爹怎么知道的?”

刘旺听着小甜的声音,把她抱到怀里揽着:“爹当然知道了。爹以前年轻的时候,董员外家娶媳妇,那排场大的。爹就去当了两天的轿夫,就给了我六钱的赏钱呢。爹就是靠着这六钱啊娶到你娘的。”

何氏在厨房里听得清楚走出来骂道:“不进来帮我洗菜跟他们几个小的嘀咕啥呢?”转眼就看到对面的二儿子像个鹌鹑似的站着发抖。

“文哥儿,你杵在那抖啥?”何氏直接发问。

刘文现在真是听不得跟钱有关的事,方才听到他爹说六钱的赏钱,他立马就联想到把钱袋丢了的事情。

“我……我……”

刘壮最是了解两个弟妹。他见刘文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还不时看向旁边喂鸡去了的赵三娘,心里疑窦丛生:“小甜你跟我们说,你二哥怎么了?”

刘小甜迟疑起来,看看刘文又看看刘壮,她嘴一撇:“我不知道。二哥哭了一路。”

一句哭了一路,刘文知道再不认错就不行了,他双腿一软就想下跪,结果被过来的赵三娘拉住了胳膊。

赵三娘走到了刘文的前头,低头把丢了钱袋的事情说了一遍。全程没有提过刘文的名字。完全是她导致钱袋丢了,让刘壮和何氏的辛苦给他人做了嫁衣。

七八十文……何氏有点晕。

若说以前刘壮身体健壮,这钱丢了最多是心疼一下。但现在对他们家来说可不是一笔小钱。

刘壮却看得清楚。在赵三娘说出都是她丢了钱袋后,刘文眼神里的震惊和不可置信。他不是县衙里断案的大人,但心里已明了真正丢钱的到底是谁。

他赶忙说道:“没事,丢钱谁都不想。现在镇上的治安是不如以前好了。三娘,我方才听小甜说冯管家十天后就要两只大竹篮。明天劳你帮我去砍一些新竹子来怎么样?”

丢钱不是小事。在何氏说话前,刘壮已经抢先开口,还把话题岔开了。何氏瞪了大儿子一眼,哼了一声后就气得进了厨房。

刘壮朝刘文使了个眼色,刘文赶紧跟了过去:“娘,我来帮你洗菜!”

刘壮又哎呦一声喊疼,让赵三娘扶他回后屋去。

等到两人进了屋,刘壮才说:“虽然不知道钱为什么在小弟那,但我猜是弄丢钱的是他。你自己揽下干什么?学戏文里的女侠?”

赵三娘摇头:“他还小,怕事。我怕万一爹娘骂他打他,他会一辈子难受。”

“谁小时候没被爹娘打过,就是吓唬吓唬,亲生的哪有真打的。吓唬也是为了让他记住教训,以后不再犯。你这样纵着他,万一让他觉得以后闯了祸有家里人顶着怎么办?”刘壮想的比赵三娘多。

赵三娘只担心着怕以前她的事重演,听了刘壮的话她却有些恍惚:“亲生的就不会真打吗?”

她的情绪显而易见地低落下去。

刘壮顿时察觉不对:“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今天在集市上看到我二哥了。”

“你二哥?赵秋月啊。”刘壮没见过赵秋月,但是听人说过。他这个舅哥实在让他无法评价。十八岁了还在努力考秀才。努力的方向不是用功读书,而是专门拍有钱人家少爷的马屁。

赵三娘止住话头,没有再往下提。她认真想了想刘壮刚才的话,越想越觉得刘壮的话不无道理,万一刘文被她纵容坏了,以后走上歪路,她才是真的害了他。她猛地站起身:“那我现在去跟娘说……”

却被刘壮一把拉回来坐下。

第21章 野果

◎你不懂,怕老婆这日子才能过得好呢!◎

第二天何氏起来时,看到门口放了个盘子。她没仔细数,只略微一扫就知道盘里放了四十多文钱。这钱一部分是她那些鞋底所得,一大部分则是两个竹篮所得的一半。

想来是赵三娘因着所得一半要交公账的规矩,哪怕钱袋丢了,还是把应该交的这部分拿了出来。

“这孩子倒是个死心眼。”何氏喃喃道。她原本是为了那无故丢失的钱翻来覆去一晚上,又为大儿子这么袒护儿媳妇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但这些钱瞬间就让她心里软了下来。

自从她把赵三娘从上溪村赵家又领回来后,她早就托人把赵三娘的品性打听得清清楚楚。赵三娘那前十六年,活得很不容易。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村里人家喂条狗,都不至于这么对待。是以现在嫁了人,分明刘家人都很好相处,也全然没把她当做外人,她却还事事谨慎小心,过得如同走独木桥一样。

何氏以前受过婆婆的磋磨,吃过不少苦。如果是别人,或许就会把自己年轻时候受的气,用在新媳妇上,才能出年轻时的恶气。她并不想再在这个苦命儿媳身上磋磨一遍。

用早饭时,赵三娘发现她碗里多放了一个蒸红薯。还是个头最大的那个。连刘壮都没有这个待遇。刘壮喝了口昨夜剩的鱼汤,对着媳妇笑得咧出一口大白牙。

“谢谢娘。”赵三娘端着碗愣愣地说道。

何氏“嗯”了声便打算扛着锄头去地里刨凉薯。

刘文赶紧放下碗抹抹嘴:“娘!我来!我去!”家里锄头有大有小,他立马去杂物间里拿了把小的扛在身上,又拽起何氏拎着的簸箕一溜烟就跑了。

积极得像是有人在后面赶他。

何氏站在原地纳罕:“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往日里叫他去地里干活,不是说等等,就是说马上。今天让门挤了转性了?”

刘旺护崽:“你这说的什么话。文哥心疼你帮你干活,这是长大了,懂事了!”刘文和刘小甜出生和长大的这几年,正是他们刘家靠刘壮生活慢慢好起来的时候。他俩比起村里其他同龄的孩子,少干了很多活。基本做的都是力所能及的家事。现在条件不好了,让大一点的二儿子去地里干活,也是应该的。

“是啊娘,以后有什么不重的活,你就给小弟做。我想他会很乐意的。”刘壮也在旁边凑热闹地笑道。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刘文成天像个忙不停的陀螺一样积极干活。虽然累得要死,但是他就是不喊苦不喊累。尤其是对赵三娘特别好。每当赵三娘干完活回来,他就马上递上擦汗毛巾,端上一碗水,殷勤得像是赵三娘的小跟班。

就连根叔和隔壁家的李嫂看到后都和自家孩子,要像刘文这孩子学习。更是当着刘旺和何氏的面夸,夸得刘文不好意思掩面跑了。

“文哥儿莫不是中邪了?”何氏私下里找刘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