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们要进山找人,女人们断也没有继续在家睡觉的道理。
她们都一齐站在村长家门外,探听着事情的缘由。
这时,一个刺耳的声音出现了。
“一个女人和七个男人上了山,一宿不回来,谁知道他们是干什么去了?见不见得光还两说?别到时候你们去了,撞见什么,脸上难看。”
这人是村里的寡妇,今年三十有余,名叫白玉华。她丈夫是个酒鬼,几年前因夜里醉了酒跌进田里没人发现,活活溺死了。自那以后白玉华便靠着磨豆腐卖给村里人,赚点银钱换米油酱醋。她长得不算美丽,但腰肢柔软,走起路来和村里的妇人格外不同,自有一番风情。村里不少男人都爱去她门前晃悠。
她家没男人,今天要进山这事也没人通知她家,不知道怎地,她听到动静,也在这看起了热闹。
村里其他人听了她这话,有人羞恼,有人赞同,有人猜疑,有人愤恨。一时间竟然面面相觑,止住了进山的步伐。
站在白玉华身旁的是麻芬,她听得最是清楚。她本来担心着刘阿牛跟着进山找人会不会有危险,现在听到白玉华说这话,当即火就来了。
“你这个腌臜货说谁呢?我弟妹也配你嚼舌根子?我看你脑子跟豆腐一样,撞一下就稀碎。”她瞪着眼睛,活像要吃人。
旁边的村人要不是一把拉住她,麻芬甚至想上去撕白玉华的嘴。
白玉华被麻芬吓了一跳,往后略退了一步。却又觉得气势上不能输,冷笑着拔高了嗓门:“我说的本来就是实话。大家说说,哪个守妇道的人家会单独跟着别人家的男人进山,一去就是一天一夜。说没点事情,谁……哎呦!”
白玉华话还没说完就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刘文撞开了。刘文像个小牛犊一样,低着头实打实朝白玉华的肚子撞的,直接就把她撞了个屁股墩。
“哎呦你这个天杀的!”白玉华倒在地上,自觉丢了面子,直接哭喊起来。
刘文眼睛红红的,撞完人后就跑回何氏的身边。何氏护着身边的刘文和刘小甜,整个人都气得冒火。她强压着怒火,直接和村长说:“村长,您在这里,您心里有公道。我们家媳妇为了我们家冒着险进山,现在把人找回来要紧,要是晚了,怕是……”
何氏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有人在人群外喊了声:“你们看!那有人过来了!”
在村口外面与远处的山峰相连接的田埂上,正有人举着一支燃烧的火把朝这里飞快跑来。
第12章 猪头
◎刘壮这小子真有福!这媳妇娶得!让人眼热!◎
来的人是个黑脸的大高个,满头是汗,举着火把匀了好一会的气才指着远处的山路说:“他们…他们在那!”
何氏认得这人,就是白日里林二荣掌柜带来的其中一个搬工。他现在浑身是泥,还沾了一些血迹,险些让人认不出来。
何氏脚下一软,冲上去对着这搬工就问:“我媳妇她出事了?!”
却见搬工猛地摇头:“不是,她没事,是我们掌柜的有事!我们掌柜的说了,找三个人抬他下山,一人给两钱银子!还有还有,赵娘子也想找两个人给她搬东西,一人给五十文钱。谁去?”
听到赵三娘没事,何氏心里松了口气,却又马上疑惑起来,三娘在山上是碰到什么东西了,还要喊人去搬,而且还要给五十文钱。两个人可就是一百文了。
村民们一听说有钱,个个激动得不行。本来还因起得太早有些犯困,现在全都精神抖擞,争着跟这个搬工报名要上山。
只不过他们挤来挤去想报名的都是去抬林二荣。毕竟林二荣出两钱,赵三娘只给五十文。但凡不是个痴傻的,都知道怎么选。
唯有和刘壮家最相熟的根叔、刘阿牛两人一开始就报名去帮赵三娘搬东西。他们两家从父辈开始就和刘旺、何氏有交情,到了他们小辈又玩在一块,感情比别家深厚。就算赵三娘什么都不给,她有事叫他们帮忙,他们也是义不容辞。
麻芬见丈夫报名给赵三娘搬东西,没去抢那两钱银子的差事时,原本想反驳他。但大庭广众之下,她不好驳了丈夫的面子,只得作罢。再加上虽然不想承认,但上次催着刘壮家还钱,是她眼红小心眼,这次让丈夫去帮忙,也算是对得起他们家了。
白玉华见没人理她了,自己觉得没趣,哭哭啼啼地爬起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临走前还不忘嗤笑麻芬:“你家男人也是个傻的,放着二钱银子不要,眼巴巴跑去帮赵三娘。别是看上人家了吧。谁让你是个生不出来的,哈哈哈。”
骂人专往痛处戳。村里的人都知道,麻芬嫁给刘阿牛已经七八年,却一直没怀上。他们家看过郎中,吃过偏方,拜过菩萨都不见效。没有孩子,一直是麻芬心里的痛处。
如今被白玉华这么造谣加嗤笑,麻芬哪里肯忍。她冲过来就给了白玉华一耳光。白玉华当了这么多年寡妇,早就不是以前那个柔弱的女人,散了头发就还起手来。两人打得那叫一个旁若无人,看得村长和村里人都目瞪口呆,反应了一会才上来拉架。
最后村长生了很大的气,直接勒令两人各自归家反省,三天不准出门。
两人虽愤恨,却不得不听从村长的处罚,都狼狈不堪地回了自己家。
她俩走后,村里其他的妇人却唠起嗑来。无非都是在说刘阿牛和根叔傻,放着大钱不拿去挣小钱。
两个时辰后,进山帮忙的人终于回来了。
林二荣受了伤,捂着老腰喊得哭天抢地,被村里的人抬了下来。他叫去的搬工有两人受了不小的伤,另外两人则抬着一截不算重的血树木头下来了。他们对血树的位置留了记号,等过两天再进山去砍。
只是谁也没想到,在他们身后,赵三娘、周信还有根叔和刘阿牛四人,居然抬着一头约莫三百多斤的野猪回来了。于六握着他的耥耙,一瘸一拐地跟在一遍,看着也小有负伤。
一下子,赵三娘他们打回一头野猪的消息传遍了上溪村。
抬野猪的队伍被人围观着,浩浩荡荡地进了刘壮的家。
“爹、娘。”亟待把死重的野猪放在地上,赵三娘才得空有力气说话。她脸上、身上都是尘土,腰间别的那把砍柴刀上结着血痂。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何氏赶忙拉着赵三娘的手,带她去后院接水擦洗,又问她有没有受伤。
刘壮家院内屋外围满了人,看着比他成亲那天还热闹。
大家伙七嘴八舌地说着这头野猪得多少斤,问着这头野猪是怎么打到的,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野猪在集市上能卖多少钱,好不热闹。
“不用想,肯定是周信和于六兄弟俩打到的。他俩可是猎户!”
“我也觉得是!”
“不对啊,你们看野猪脖子那里,插着个箭头,我记得他俩都不是用弓和箭的。”
“我看着这头猪,我都闻到炒猪肉的味了……”
周信清了清嗓子,环视四周。他这一动静,瞬间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他们都眼巴巴看着周信,等他说话。
“这头野猪,还真不是我和于六打的……”周信起了个话头。于六坐在旁边的石凳上频频点头。
等赵三娘擦干净脸上手上的泥巴走出来时,正好听到周信在吹:“说时迟那时快,刘壮他媳妇,我弟妹赵娘子,在野猪冲撞过来的时候用出吹箭。趁那野猪脚步放慢的时候,提着砍柴刀绕到野猪旁边对着它脖子就是一下。那野猪发出泼天怒嚎,后背上黑毛倒竖,双眼猩红转头就要给我弟妹来一下。这时候我和于六才反应过来,我用猎刀,于六用耥耙,一齐把野猪围住,干扰它的视线。一直等到野猪身上那只箭头上的药效发作,我们才敢继续上前。这才救了林掌柜和他那几个搬工……真可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周遭的人都听得入迷,仿佛在镇上听说书先生听话本子。心里跟着周信的话一下上一下上,时不时称赞“刘壮媳妇真看不出来”、“女中豪杰!”、“真是什么人配什么人,刘壮以前厉害,他媳妇也是这个”、“赵娘子好样的!给我们女人长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