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贺衍舟这么多年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没有必要绝不主动开口讲话，甚至连独处一室的机会都少之又少。
低头找酒精和绷带的间隙，姜霈耳边又回响起刚刚贺衍舟的声音 “她的事我管定了”。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异口同声。
姜霈把酒精和棉片递给贺衍舟，看他掀起衣服，于是低头在箱子里找云南白药粉：“在家无聊，”她又问他，“你呢？”
“同学聚会。”
稀奇，贺衍舟这样的性格居然会参加同学聚会。姜霈有些诧异，觉得自己还真的不太了解他。
“别在这里做兼职了，”贺衍舟皱着眉，声音有些淡淡的厌烦，“鱼龙混杂的，你应付不来。”
姜霈升起些火气，他算是谁？凭这一件事就能知道她应付不了？
姜霈脸有些冷，手在医药箱里翻得‘乒乓’作响：“这只是个意外。”
贺衍舟的声音厉起来：“在这种地方继续干下去，意外会变成常态。姜霈，今天要是没有我在这里，你以为你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这种地方是什么地方？”姜霈的动作猛然顿住，抬脸冲贺衍舟冷笑一声，“是，这里鱼龙混杂，这里没有好人，可你不是也在这里吗？别把自己想的多清高多伟大，知道的说你是个好哥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也要泡我呢！”
“也？”贺衍舟的眉拧的更紧。
姜霈鄙夷道：“你们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无非就是装的好和装的差的区别，其实肚子里的坏水一样多，都叫人恶心！”
看她愤恨的样子，贺衍舟无奈的笑一声：“姜霈，你爸是男人，你最好的朋友也是男人。而且我这个男人刚刚才帮了你一次。”
贺衍舟原本是无心，可这话却偏偏戳中姜霈的软肋，把她气的要跳脚：“你以为帮了我就能教训我？商祷也不冤枉，他一样有一肚子的花花肠子。还有我爸，贺衍舟，我爸如果老实，你以为你跟你妈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
一枕槐安（二）
“姜霈！”贺衍舟厉声喝她，眼神锋利的骇人。
姜霈像只生气的河豚，气鼓鼓的瞪着贺衍舟，不甘示弱。
门忽然被推开，是贺衍舟的同学拿了一盒刚买的创可贴进来，嘴里还直嚷嚷：“你说你，八百年不参加一次同学聚会，来一次还能出这种事。”
男生染着栗色的头发，举止有些轻佻，上下打量一圈姜霈，又吹一声口哨：“小妹妹准备怎么谢我们舟哥？不如留个微信或者电话，等晚上请我们舟哥吃顿饭。”
贺衍舟截断他的话，声音仍旧生硬冲姜霈道：“不耽误你上班了，我没什么事。”
姜霈憋着一股气，压根没接话，绷着脸转身就走，把贺衍舟和他同学关在身后。
有了这个插曲，后面的时间姜霈过得浑浑噩噩。领班以为她受了惊吓，有些于心不忍，不到七点就给她放了假，让她先回家休息。
姜霈也没解释，径自换衣服离开KTV。出门的时候才发现外面已经淅淅沥沥的落下雨点，幸好还不算大。
姜霈在手机上叫了车，前台同事从里面追出来递给她一把黑色雨伞：“客人留在这里的，说让我给你。”
“客人？”姜霈接过伞，低头翻着看了看，有些发愣。
前台小姑娘点头，脸上有些红晕：“就是下午t?帮你打架的那个男生，又高又帅的，”前台欲言又止，“那个……你有没有留他的联系方式呀，可不可以推给我？”
“没有，我不认识，”姜霈看着手里的伞敷衍道，“我叫的车来了，先走了。”
回家的路上，姜霈看着那柄雨伞出神。
她一向对柳芳萍和贺衍舟母子两个敬而远之，自从三年前贺衍舟考上军校，就连放假都不常回家，偶尔回来一次也不过只住几天，跟姜霈碰不上面，即便照面也说不了几句话。
许久未见，贺衍舟似乎陌生了许多。
男孩子的青涩褪去，更添了些男人的气息。姜霈回想起刚才贺衍舟看她的眼神，那样锐利又明亮，其中似乎……还掺杂了些别的东西。
姜霈不敢细想，身上已经激出一层抑制不住的颤栗。
外面华灯初上，姜霈进门的时候保姆在收拾餐桌，而姜忠礼和柳芳萍正端着茶杯，一人一张单人沙发看电视。
父女两人在这个时间段照面，彼此都感觉有些意外。
柳芳萍先开口：“小姜吃饭了没有？不知道你要回来，再让阿姨给你新炒盘菜。”
姜霈看也不看柳芳萍，换了鞋就往楼上走。
“站住，”姜忠礼沉沉开口，“没听见阿姨跟你讲话吗？怎么连招呼也不打，不讲礼貌。”
姜霈顿住脚，回头看姜忠礼：“我已经接近三个月没有在家里跟你碰过照面了，你今天回来这么早还真是稀奇。是今天没人约你出去应酬，还是外面的莺莺燕燕舍得让你回家休息？”
“姜霈！”姜忠礼气的站起身，柳芳萍的脸一下子阴沉的拉到地上。
余光瞥见柳芳萍的反应，姜霈觉得心里痛快，一下午的阴郁仿佛都被一扫而空。
姜忠礼咬牙切齿：“没教养的东西，也不知你这幅鬼样子是随了谁！”
看着姜忠礼因气愤而变的有些扭曲的脸，姜霈只觉得血朝头上涌。眼下只要能赢过姜忠礼，哪怕要亲手撕扯掉自己身上的伤痕姜霈也在所不惜。
“我没教养，是因为我有人生没有人养。所以爸爸，我想请问你，为什么没有人养我？养我的人去哪儿了？”她逐渐失控，“她死了，养我的人已经死了！她为什么死？她又因为谁死？”
姜忠礼愣在原地，目光中充满陌生。他从未见过姜霈这副模样。
姜霈的肩膀陡然传来一阵暖意，这会儿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不自觉的颤抖。
“姜霈，你冷静一点。”竟然是贺衍舟从楼上下来，握住了她的肩膀。
姜霈猛地推开贺衍舟：“少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